飄天文學 > 小子無禮 >第6章 第6章
    正值暑中,隔着一層鞋底板灼燒直往上竄,太陽照在身上,熱辣辣的,一層皮都要脫落。費謙和陶然走在大街上,除了他倆,就沒別人,這就很稀罕,他們走半天了過往車輛才駛過來一輛,費謙瞪眼看着車輛與他們擦着過去,繼而開遠,只留下一道尾氣,揚長而去。

    陶然看着車開過去,扭頭又瞅了一眼,然後又轉回來,看向旁邊的人:“現在不是都得安裝淨化尾氣裝置嗎?”那輛車怎麼沒安裝?

    費謙看傻子似的看着陶然。

    費謙沒回答,顯出一言難盡的模樣,陶然還以爲是對方不想理自己,而自己剛剛問的那個問題的確很智障,於是又換了個問題:“常呃,陳媛,陳媛已經死了,在常教授軀殼裏的那是她的靈魂嗎?”

    人死後有靈魂,這是正常人類迷信的說法,有人信有人不信。

    陶然沒進入縛靈處之前,是相信科學的,也絕不會迷信,但是該害怕還是害怕,科學也擋不住害怕呀!

    費謙說有人知道常教授已經死了,其實他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人知道,既然常教授是一個教授,那他應該不止陳媛一個學生,還有更多的學生,總要有人能察覺到常教授的不對勁的。

    費謙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陶然也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對,專心想陳媛靈魂的事。

    過了一會兒,費謙才說:“不是靈魂,是怨,遊魂本身對人沒什麼危害,就像你們稱的鬼一樣,當然,鬼就是鬼,跟遊魂還是有區別的。”

    “遊魂?”

    費謙點頭。

    “什麼區別?”陶然問。

    “陳媛已經死了,死了之後就要入輪迴,進入輪迴的都是魂,沒被黑白無常勾去的就是遊魂,遊魂會有死前一刻的記憶,怨則化靈,無怨則步入往生。”費謙找了個陰涼地坐下,陶然剛“哎”了一聲,就見費謙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低頭俯視,有些無語,和費謙互相凝視了一會兒,默默轉開了頭,在旁邊站着,等了一會兒沒見聲音,又低頭看向地上的費謙,然後就聽見費謙繼續說:“陳媛一抹殘魂佔了常教授的軀殼,顯然有了怨,記得死前一刻的事,有了意識,意識靠吸取別人的魂或者魄來強化意識,足夠強時就化爲了神識,怨有的,就是神識。”

    “那陳媛的遊魂爲什麼會”陶然覺得一個站着一個坐着,說話有些彆扭,但也沒什麼辦法,他不想坐在地上,周圍又沒有其它可以坐着的臺階什麼的,費謙也不願起來,只能這樣姿勢僵硬地彆扭着。

    “她身上應該有什麼東西讓她能夠有能力吸取別人的魄。”費謙說。

    “怎麼吸取?”陶然大腦有些運轉不過來。

    “靠操控。”

    “操控人嗎?”陶然問。

    “可以,但也可以操控比自己弱小的遊魂或者其它怨。”

    要不是陶然,按照費謙以往的性格脾氣,可能早就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煩了。

    費謙擡頭看到陶然下巴,見他盯着某個地方,就是沒看他,心裏不知道怎麼想的,壞心眼的從兜裏摸出一張符,右手拿符,左手並兩指,一個圓圈出現在紙上,趁陶然不注意,貼在了他的手臂上。

    被彆扭着的陶然終於有了反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多出來一副不知什麼質地的手鐲。

    “”

    “幹什麼?”陶然聲音冷冷的,又夾帶了疑惑,伸手就要把那對暗綠翠光手鐲捋下來。

    這對手鐲費謙一直戴在身上,他忘記是怎麼得來的這對手鐲了,但看今天的陶然,他忽然就想讓陶然戴上,陶然冷白的皮膚戴上一定很相襯。

    “扶我起來。”沒等手捱到手鐲就聽見底下人聲音極輕地說了一句,輕得就好像只剩下了氣音,似乎聲音的主人陷入了枯木朽株,不久之後就會死去一樣。

    陶然一時間愣了,偏頭看向地上坐着的人,暫時忘了要把手鐲摘下來。他看費謙,與往日無別,還是精神煥發,神態自若的樣子,除了不見平常時候的嬉皮笑臉,就連賤兮兮的樣子都還有。這樣的神情陶然相信任何人都模仿不來,出現在別人的臉上或許會讓人感到奇怪,甚至詭異,但費謙不帶笑賤兮兮的表情就無比自然。

    他覺不出哪裏不對,卻又覺得哪裏都正常。於是他伸手拉費謙起來。第一下沒拉動,以爲是費謙在跟他開玩笑暗中較勁,這樣的一些動作在任何人身上都很正常,都把它當成個娛樂,所以陶然用了更大的力去拽地上的人,紋絲不動。

    他對人對事有耐心,單看人是什麼人,事是什麼事。

    興許第一次見到費謙會跟對方打一架,這耐心是被坑沒的,費謙偶爾捉弄他,他會惱,這是極度有耐心的表現。他當對方又是想捉弄,所以他極度有耐心地去拉拽地上的人。

    可地上的人拉拽許久,雙腿都巋然不動穩如泰山,跟《西遊記》裏盤腿坐的如來一樣不動如山,只有上半身順着他拽的力道往上提了一下。

    “靠,你耍我玩呢?”陶然爆粗口,有點不想拉要鬆手的意思。

    “不是。”

    陶然不信,看着他眼神猶疑不定,結果下句那人就來了句:“揹我回去。”

    懶得你。

    陶然手一甩,徹底不想拉了,背過身就要走,走了沒兩步就聽見後面的人有些急,氣也有些飄移:“然然,我真的”

    聽到這氣弱遊絲的聲音,在那一瞬間,陶然心尖似乎都輕顫了一下,密密麻麻酥酥癢癢,連着靈魂某個地方被敲擊了一下,好像在提醒着不要忘了某件事一樣。

    陶然沉思想,記憶裏好像除了上大學時同寢的幾個室友偶爾會調侃着叫他一聲“然然”之外,好像還真沒誰這樣叫過他,他父母都是直接喊他陶然,費謙尋常也會叫他“然然”,費謙笑着說,這樣才能拉進兩人的關係啊。

    他當時面上冷靜,心裏卻高興得要死,因爲幾乎沒人這麼親暱地叫過他。

    從小他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渴望有人跟他玩,渴望有人給他溫暖。

    他有些不確定地想,這是費謙在叫他的名字嗎?還是有誰?

    他回頭,看到坐在地上仰視他的費謙,這不就是費謙嗎?還能有誰叫他“然然”,除非他大學同學也來了這裏。

    他立即左右四掃,沒看到熟悉的面孔,只有一對年輕情侶挽胳膊笑着從路邊走過,經過他們身邊時,路人眼掃過去,接着與他擦肩而過,不認識的陌生人,跟他沒有關係。

    看到費謙的臉,還有剛剛氣弱遊絲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的,竟下意識地踏腳走了過去,走到費謙面前又試着伸手拉他,卻被他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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