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專業女生少,長得好看的更少,沈晚算一個,許念亦是其中之一,但她好看而不自知,更沒把心思放在這種事情上,別人拐着彎兒示好她根本看不到。

    顧容慣來注重**,並尊重他人的**,雖直直站定在桌前,可沒碰蛋糕盒,直到許念端着面出來,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許念在喫食上不講究,煮麪就真只煮面,連一片菜葉子都沒放,加點調料就完事。顧容坐她對面。

    連着兩天都在上課、做實驗,睡得晚起得早,許念臉色有點差,眼下略帶青黑,大概是不習慣喫東西有人看着,她愣了一下,脫口道:“你吃了嗎?”

    “吃了,”顧容說,目光掠過她那邊,半垂下眼,“這兩天學習很緊張?”

    許念嗯聲,“課比較多,實驗室那邊還有一個項目要收尾,這週末得去學校寫報告。”

    其實她一直挺忙的,要讀書要家教還得兼顧實驗項目,表面清閒不過是會合理分配時間罷了。

    “注意休息。”顧容說,倒沒多的話。

    許念頷首,忽而想起桌上蛋糕,不好意思一個人喫,於是問:“要不要喫這個?”

    “沁園買的?”

    沁園,G大食堂門口的一家連鎖蛋糕店的名字。許念沒多想,實話實說:“實驗組的師兄給的,晚上沒時間喫飯。”邊說,邊打開包裝盒,“喫麼?”

    “不喫。”

    許念訥訥:“哦。”

    顧容起身走向廚房,快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眼,見許念隨手將包裝盒扔進了垃圾桶,怔了怔,徑直進門。

    G市的四月溫度變化無常,忽冷忽熱,今兒白天溫度還算適宜,可以穿單衣可以穿短袖,到了晚上稍微涼快些,因着家裏仍蓋的厚被褥,上半夜睡覺就有點燥熱,顧容起來下樓接水喝,一開門,見到隔壁門縫裏透着亮光。

    此時已近十一點半,看樣子許念還在學習。

    她駐足片刻,盯着門前地上的光影瞧了會兒,轉身下樓,上來的時候端了兩個杯子,一杯白開水一杯熱牛奶,白開水是給自己的。

    小房間的門沒關。

    “許念——”她喊了聲,等裏面應答再推門進去。許念果真在看書,桌子中央亮着盞綠色的老式檯燈,桌上擺了一大堆資料。

    簡單掃掠一眼,顧容將熱牛奶放桌子空處。

    “在寫什麼?”

    “處理實驗數據,還有明早的上課內容,”許念放下筆,晃了眼牛奶,心頭一動,“謝謝。”

    顧容沒說話,晃見紙上的字,不免多看了兩眼,她沒要走的意思,就這麼站在許念背後。許念不大自在,打直脊背坐定,一瞬間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這般沉默了半分鐘,她偏頭瞧了瞧,想先開口,還沒張嘴,顧容微彎腰拿起面前的實驗冊。由於離得近,難免會有接觸,且幾乎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沐浴**,許念愣神半晌,話堵在喉嚨說不出。

    拉開一張凳子坐下,顧容簡略地讀了一遍冊子。

    許念迷茫。

    “你做你的。”顧容說。

    夜風輕拂進窗,吹得書頁角翻動,許念低低應聲,還真繼續做事。

    大約半個小時後,顧容起身離開,走的時候叮囑:“早些睡覺。”

    許念用餘光目送她出去,許久,端起牛奶喝了小半,熱牛奶已經冷了。

    週六依然明媚暖和,天碧空如洗,大團大團的白雲堆聚在上面,組成各種奇形怪狀,院裏的玉蘭凋謝完全,只剩光禿禿的土黃樹幹孤零直立,黃桷樹和冬青都在持續生長,顧容一早起來跑步,許念吃了飯去西區城河街尾家教,中午不回家直接去了學校。

    高瘦師兄老早就在等了,並且把報告寫了小半。兩人做事效率高,半下午就理得差不多,到七點多完成了大部分任務。許念週日還有家教,兩人約定明天繼續,屆時順便修正檢查。

    週日下午張教授來了實驗樓,顧容與他同行。

    許念正在寫報告,不知道她來了。

    高瘦師兄話有點多,許念不愛閒聊,基本只聽不講。

    “快中期考了,你找到卷子沒有,我以前找的還留着,要不要發一份給你?”他道,笑意吟吟。

    許念一點心思都沒有,竟點點頭應下:“那謝謝師兄,發我Q.Q上吧。”

    說完,忽然想起對方昨兒下午幫自己帶飯的事,又問:“昨天的晚飯錢多少,我轉你。”

    “不用,沒幾個錢。”師兄大方,堅決推辭,推着推着改口,“大不了待會兒一起去喫飯,你幫我付飯錢,正好抵消。”

    只要不是去西餐廳和特□□,食堂的飯菜價格差別一般不大,反正寫完報告臨近飯點,許念也打算在學校吃了再回去,故而應道:“行,那趕快做,早點過去。”

    沒想到她這麼幹脆,師兄還反應了一下,耳根子一熱,反倒有些無措,囁嚅須臾,想找話頭聊,剛張開嘴就瞧見張教授和顧容現在後面,立即禮貌站起來。

    “教授好,您來檢查?”

    張教授擺手:“就過來轉轉,實驗做得怎麼樣了?”

    “還有一點,明天就能交報告。”師兄道。

    許念聞聲擡頭,一眼瞧見顧容,霎時愣了愣,亦規矩站起來:“教授。”

    張教授看了眼報告,滿意地說:“你們倆先忙,不用管我,明天放學之前來辦公室就行。”

    顧容面無表情,風輕雲淡地與她對視一眼,許念感覺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哪裏怪,有外人在場,也不好單獨說什麼。張教授帶着顧容去其它地方參觀。

    黃昏時候的天變色,有些昏沉,不過沒有烏雲,看樣子應該不會下雨,寫完報告,許念和師兄去喫飯,本來她想喊顧容一起,可轉念想到顧容應該會跟張教授一塊兒喫,便就作罷。

    實驗樓門口是三角區,風嗚啦嗚啦地朝這裏灌,許念攏緊衣服往前走,師兄機靈,知道稍微走前面一點擋着。

    他這時候話少,但一直顧及着後方。

    走出實驗樓羣,兩人恰巧遇到張教授顧容兩個,師兄向來尊敬師.長,傻愣愣客套問:“教授,學姐,要一起去食堂嗎?”

    按往常的情況,應該會被婉拒,畢竟人家來參觀怎麼會和兩個學生去喫食堂呢,然而顧容卻應下了,張教授樂呵呵說:“行啊,你們學姐也是回來看看,正好去食堂重溫重溫,”他轉向顧容,“學校新開了許多喫飯的地兒,不過一食堂沒變過,還是老樣子,就去那兒吧。”

    老師發話拍板,那就只能去一食堂。師兄偷瞧了下許念,許念沒意見,他有點後悔多嘴,甫一偏頭,看見顧容冷着一張臉,態度毫不溫和,一看就不好相與,頓時更加懊惱。

    一食堂在機械男寢對面,主要是打菜窗口,六塊錢兩葷一素,實惠又經濟,這個時間點喫飯的人挺多,排隊排到大門口。許念排在顧容前面,隊伍擁擠,快到她們時,前面打完飯菜的同學無心推了許念一把,她沒防備身子向後一倒,被穩穩接住。

    顧容托住她的後腰,將人護着。

    同學歉然,連連說對不起。

    感受到腰間的手,許念站穩,道:“沒事。”

    同學覺得不好意思,再道歉兩句才走。此時輪到許念打飯,她趕緊上前點菜,打完回頭看了看顧容。

    兩人打的菜都清淡。喫飯期間張教授嘮叨不停,時不時回憶往昔,聊聊當年,師兄偶爾會說話,但沒能有機會和許念獨處,也不方便聊其它的,只能講一些有關學習方面的話。喫完飯,四人在學校轉悠散步,晚上九點左右,張教授家裏有事先離開,師兄知道許念要回家,自覺告別回寢室。

    車停在校門後,離這裏有一段距離,許念默默與顧容並肩走着。這段路燈光亮,沿路木椅多,情侶們喜歡晚上來這兒散步,有時碰見那麼一兩對抱在一塊兒親的,許念覺得尷尬,偏頭望顧容,對方神色漠然,看不出情緒變化。

    許念想問她怎麼會來學校,可又覺得多餘,之前顧容忙,每年只捐錢,現在正好休息有時間,加上前幾天校慶,抽空回來看看也是正常的,哪來那麼多緣由。

    “實驗做完沒有?”顧容先說道,瞧見前方有牽手的小情侶,眼裏閃過不贊同,這一路上,起碼遇見五對了,她讀書那會兒學生談戀愛的熱情淡,不像現在,到處成雙成對。學生學生,還是要以學習爲主,她思想有點頑固守舊,認爲這樣的風氣不好。

    許念:“做完了,之後準備中期考,時間還早,接下來可能會比較空閒。”

    “剛剛那個就是你實驗組的師兄?”

    “嗯,怎麼了?”許念問。

    顧容不接話。一段路不長,幾分鐘就走到校門口,開車到家十點左右,不知道什麼原因,今夜巷子裏的燈光尤其昏暗,沉悶悶壓抑得很,快走到家門口時,顧容輕聲喊道:“許念。”

    許念回頭。

    “用心讀書。”她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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