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止住。

    寧周怡挑挑眉,倒沒逼她,笑了笑,鬆開手將打火機收了。

    “還在讀書,不抽菸是對的。”她道,好似剛剛問要不要試試的不是自己,她夾着煙吸了口,霧白的煙氣繚繞,尖端的猩紅慢慢燒着,眉眼彎彎,琥珀色的眸子裏映着空寂的樓道,亦映着面前的許念。

    然後捻滅煙,將其扔進腳邊的垃圾桶,完全無視了那方門口的顧容,靠近了些,另有深意地問:“談過朋友沒有?”

    她知道許念單身,所以問的是談過沒有。

    許念將煙捏在手心裏,搪塞道:“沒,暫時不考慮這些。”

    寧周怡認真審視着她,醞釀一會兒說:“那喜歡的人呢?不會連這個都沒有吧,二十歲了,這麼循規蹈矩的麼。”

    許念敷衍地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找話隨便聊了兩句,藉口出去站會兒。她也是心大,壓根就沒回過頭,沒發現後面有人看着,路過盥洗臺洗手時,驀地發現顧容在旁邊,這人靜靜擰開水龍頭衝手,水流緩緩,裹着細白的指尖。

    許念正欲開口,顧容卻看了盥洗臺上的煙一眼,眸光沉沉,沒說話,走了。她一怔,不知爲何立馬就跟了上去,把煙落在了原地。

    顧容走得慢,樓道里,寧周怡已經離開,應該是進了桌球室。走到拐角處,鬼使神差地,許念一把抓住她,她的手有些冰涼,滑溜溜的,皮膚很好。

    張張嘴,許念想說什麼,可一時卡殼,紅脣闔動,直直望着顧容。前面有人過來,是紅裙子女人她們,她趕緊放手。

    紅裙子女人招呼道:“阿九,怎麼在外面乾站着,進去玩球啊,”她一臉和善,再對許念說,“阿九桌球打得很好,進去讓她教教你,你會打嗎?”

    許念跟在她旁邊,搖頭:“不會,只見過別人玩。”

    “那正好,阿九你可以教她。”

    另一個女人附和:“教會了咱們二對二玩兩局,反正無聊得緊。”

    許念當真不會玩桌球,先試打了兩次,次次都是白球進袋,沈晚着急在一旁指揮,可她找不着技巧,第三次還是這樣。

    顧容在左邊站着,紅裙子女人看不下去,欲上前指導指導,可被搶先一步。

    “別彎得太下去,要用手臂發力擊打。”

    身後的溫熱軀體讓許念晃神片刻,她側了側頭,耳畔又道:“看球——”

    頸間暖熱,手腕亦被壓住,背後的感覺非常清晰,清晰到她發懵。

    發懵的不止她,還有沈晚。沈晚覺得糊塗,打個球,至於抱這麼緊麼,但她不好問,幸虧其他人都沒在意這個。

    散場的時候將近十一點,寧周怡送沈晚回學校,其餘人各回各家,許念自然和顧容一起。

    車裏安靜,兩個人都不說話,沿路一片光明,直到駛進老城區才暗沉下來,這個時間點是夜市的興旺時刻,街道兩邊都被攤販佔據,馬路中間行人擁擠,車只能緩慢通行。

    進入南巷口後,許念下車買水果,水果販子是熟識的人,他家離許念家不遠,兩人聊了會兒,找零錢時,水果販子突然想起什麼,趕緊提醒道:“阿念吶,你家曬的被子好像沒收,傍晚的時候下了陣毛毛雨,可別受潮了啊。”

    許念霎時一怔,她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提着水果回車上,她催促道:“快回去,被子還沒收呢。”

    巷子空寂,一路暢通無阻,許念飛快上樓收被子,可惜還是沒用,潮的,G市四月的天晚上水汽重,本該太陽下山前就得把東西收了,何況還下了雨,下雨那會兒她們正在看電影,故一點沒發覺。

    她趕快把這些東西抱到樓下空房裏,顧容停好車來幫忙。

    “忘了還曬着被子,應該打電話讓你收的。”早上着急走,匆匆晾好就跑了,之後在上課,玩着玩着早將這事拋諸腦後,哪裏還會記得。本來今天就可以不曬了,這下還得繼續,要是過兩天天氣不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幹。

    顧容抖被角,不回答,兩三分鐘後問道:“感冒藥吃了嗎?”

    許念一心都在被子上,回道:“已經好了,醫生只開了兩天的藥。”

    顧容進廚房,倒了杯熱水擱桌上。等許念忙完,水就變溫了,她也沒喊許念喝水,只放這兒,其實許念都瞧在眼裏,待人一上樓就出來把水咕嚕喝光。

    兩人都怪得很,各懷心事。

    出去了一天,肯定是要洗澡再睡覺,顧容先上樓先洗,許念後洗,洗完擦乾身子馬上要穿衣服,浴室中央的燈忽地閃了閃。

    不止浴室,大房間也是。

    未來得及反應,整個房子登時陷入黑暗之中,許念傻眼了,光着身子不敢亂走動,今晚無星無月,裏面伸手不見五指,更別說拿衣服了。

    而且她沒帶手機進來。

    在浴室裏呆了幾分鐘,最後是顧容主動來敲門,將手機遞了進來,許念尷尬得要命,麻利穿上寬鬆的睡衣,找到幹帕子擦頭髮。沒電不能用吹風機,只能儘量把頭髮擦乾些,她髮量多,烏髮又稠又密,一時半會兒自然幹不了,髮梢不斷流水滴到背後,將睡衣濡溼。

    睡衣是白色薄款的,一旦變溼便緊貼着背。

    顧容站在後面,無意晃見黏溼的白衣裏挺直的、纖細的脊背,中間的線條分明,少女稍微彎身,背部的形狀更加明顯。

    “應該是電纜又出問題了,以前都不會停電,現在這麼晚了肯定不會有人來修,多半明天才會有電。”許念兀自說,感覺背後涼涼的,伸手摸了摸,溼了一塊,頭髮多就是這樣,擦得再幹都要滴水。

    顧容別開眼:“先去換件衣服。”

    “頭髮幹一點再去,不然又溼了。”許念邊說,邊再擦了一遍,背對着,一會兒擡一下手臂,大概是累了,停歇了半分鐘。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顧容說,走開,拉開抽屜放東西,“去柳河鎮,應該會很晚纔回來,你別等我。”

    許念愣愣:“我也要出去。”

    顧容回身。她說:“明天去做志願活動,院裏舉辦的。”

    許念每學期都會參加至少三次志願服務,一來做貢獻,高校學生嘛,享受國家的補貼和教育,除了好好學習,應該適當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回報社會,二來學校評各種獎章時,大部分都對志願服務時長這一塊有要求,一學年十五個小時或者三十個小時以上,她一般會在新學年的前半學期完成要求,之後視空閒時間而定。

    大二這一學年的指標早完成了的,這次是自己想去,總歸沒什麼事情做。

    “去做什麼?”

    “敬老院慰問老人,幫忙打掃這些,就在附近,城南西明橋對面。”

    顧容知道那兒,應了一聲。等頭髮半乾,許念回小房間換衣服,她只有兩套睡衣,一套穿着一套洗了,現在只能穿舒適點的短褲衣服睡覺。

    因爲頭髮還沒幹,她沒立即上牀,而是坐在凳子上玩手機,時間早已到凌晨,顧容亦沒睡,靠在牀頭看平板,上面是一個報表,隔得遠看不清楚,當然,就算看清楚了也不懂。玩了半個小時,她爬上牀休息,由於一天沒充電,手機顯示低電模式,明兒可以去學校充電,但必須得留一點電備用,便關掉手機靠牀頭坐着,考慮到**問題亦沒多瞧平板屏幕,而是望了會兒窗外,闔眼養神醞釀睡意。

    衣服修身,襯出姣好的身段。顧容偏頭,眼神觸及到那微鼓的地方時,眼裏的波濤翻涌,沉了沉,十分正經地移開眼。

    玩了一天真的累,閉着眼睛不多時睏意上頭,迷糊睏倦間,有什麼搭在了肩上,許念半睜開眼,見胸前搭着一件顧容的薄款外套。

    她實在困頓,看了一下立馬閤眼,昏沉沉睡過去。

    不知道何時,有人推她,輕聲說:“頭髮幹了就躺着睡,別又涼到了。”

    坐着睡太久脖子酸澀,許念腦袋迷糊,慢慢縮進被子裏,躺了一會兒,腦子稍微清醒點,帶着濃濃的倦意,用略微沙啞的聲音低低說:“小姨,你談過朋友沒有?”

    真睡蒙了,拿別人問過的話來亂說。

    顧容不回答,側身躺着。

    許久——“沒有。”

    許念頓時清醒不少,可沒睜開眼,一動不動。

    “爲什麼?”

    顧容合上眼皮,懶散如實回道:“沒時間。”

    沒時間,這理由不夠充分,但乍一想確實沒毛病,經常天南海北到處跑秀場,哪來空閒顧及這些。許念往前挪了些,心裏生出種異樣的感覺,前任不前任其實不重要,畢竟顧容大七歲,奔三的人了,有過那麼一兩個實屬正常,哪怕再多點都沒什麼,可佔有慾作祟,心裏就是覺得滿足。

    “我也沒談過。”她說。

    顧容不再回答。

    許念攏緊被子,平躺着睡覺。

    翌日小雨,天色灰濛濛,顧容醒時腰間搭着一隻蜷曲的手,指尖圓滑,指節白皙修長。許念還睡着,身子朝向這邊。

    六點多就來電了。

    早飯煮麪喫,因爲都不着急出門,許念還特意做了小半碗油辣子,油辣子並不辛辣,香氣撲鼻,拌麪特別誘人,她做喫的很用心,不慢不緊地調味。顧容換好衣服下來,在旁邊看着拌麪,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許念疑惑擡頭。

    顧容表情深晦,說:“別抽菸,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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