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峯自己挑了一個帳篷。他不敢跟別人共用一個。很多次死裏逃生的經歷告訴他,他以爲的夥伴其實並不是夥伴。
在死亡面前,沒有朋友。
帳篷裏面有兩個睡袋,他隨便挑了一個鑽進去。
空氣的溫度太高了,幸好睡袋都是薄的那種,躺着挺舒服。應該是科考隊早準備好,專門用在這種環境的。
可是他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張婉剛剛的表現讓他害怕。
明明就是瘋了……
季文峯告訴自己,那女人一定瘋了。她說不定在現實中就精神不正常。
可是,她看到了什麼,那是她看得到,而他們看不到的……
野人npc的話又不停地在耳邊浮現。
季文峯又翻了個身,汗水漸漸浸透了衣服,連睡袋都變得潮溼起來。
如果張婉,是因爲知道了那個怪物的名字,才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呢?
可是這樣也說不通啊。既然是怪物,爲什麼她說自己看到了亮點?難道怪物是發光的嗎?
季文峯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起身去看看。
剛剛他聽到外面的聲音了,知道大家都回去睡覺,而張婉因爲害怕不敢進帳篷裏。
反正現在就剩下張婉自己在火堆旁,只要他小心些,背對着她,不會被發現的。
鑽出睡袋,他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後半夜了,耳邊一點聲音都沒有,死寂。
不會連蟲子都沒有一隻吧?
這裏是火山,沒有也正常。不都說麼,只有那什麼銀劍菊,是世界上唯一發現的能夠在火山附近生長的。
這樣安慰着自己,季文峯大着膽子鑽了出去。
黑夜之中,唯獨外面的那堆篝火是亮光。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不發出一點聲音。
篝火旁的張婉似乎睡得並不安穩,抱着自己縮成一團,時不時地顫抖兩下。
“啊——”忽然她發出長長的一聲尖叫,猛地張開眼,隨機似乎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做噩夢,舒了口氣。
季文峯大氣也不敢出,藏在黑暗中,怕被人家發現自己偷窺。
然後他看到張婉四處看了看,似乎打算起身走走。在她看向某個方向的時候,身體忽然僵住。不,應該算是僵直。
就像是被捕食者盯上的昆蟲。
季文峯莫名地不敢朝張婉盯着的那個方向看,怕看到什麼可怕的事物。
張婉維持着那個動作許久,久得季文峯站得兩條腿都僵硬了。
他有些奇怪,心說小姑娘看着挺瘦弱,沒想到肌肉鍛鍊得不錯。可是看着看着,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張婉的胸口似乎已經沒有起伏了。
季文峯揉揉眼睛,還以爲是離得遠,看花了眼。那麼大一團火就在旁邊,即便是餘光,看久了眼睛也會花。
他決定走進看一看。
就在來到張婉身後,季文峯打算來個“這麼巧你也在看星星”的偶遇時,張婉忽然動了動。
她的身體漸漸柔軟了,然後癱倒在地上。一個老舊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正好是攤開的。
季文峯條件反射地低頭看過去,“吉……島”幾個字冷不丁地映入眼簾。然後他反應過來,趕緊閉着眼合上本子,猶豫了一瞬,還是將它收了起來。
在看向張婉,人已經沒有呼吸了。
陶青青這一夜睡得還行。本來,睡覺之前聽到張琦的呼嚕聲,她還以爲自己睡不着呢。
沒想到一覺天亮。
張琦起來之後反倒是有點發蔫,還在他們洗漱的時候偷偷湊到陶青青旁邊,問她跟景燦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陶青青一嘴的牙膏泡沫,被問得莫名其妙。
就是老闆跟員工的關係唄。不過她知道這個不能輕易說,於是含糊道:“朋友唄,哦,我還租了他的房子。”
雖然不用付租金。
張琦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好接着問,自己跑到一旁洗臉去了。他覺得,什麼朋友關係,男女朋友關係還差不多。
景燦這一晚上就看着他打呼嚕了,只要他呼嚕聲一起來,準保被推醒。
“哎,景燦,有沒有防曬?”那邊,陶青青洗了臉,從揹包裏翻出了面霜,塗完之後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陽,覺得怪毒的,於是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
誰知,還真有。
不愧是她老闆啊,陶青青按照景燦的指示,從揹包夾層裏面翻出來一小袋防曬。
景燦添了一句:“這裏的也給你,悠着點用,沒帶太多。”
“謝啦,你不用嗎?”陶青青問。
“從來不用那玩意,臉上難受。”
真實人比人氣死人。
張琦默默地低下頭。看看景哥淡定又自信的樣子,再看看自己的黑眼圈,都是一晚上沒睡覺的,怎麼區別就這麼大呢?
早飯依然是壓縮餅乾。
大家聚在一起,邊喫邊討論着今天的計劃。地點是中心的放物資的大帳篷。雖然才早晨七點,太陽已經很大了,在外面喫早飯說不定會中暑。
“分頭找找看,有沒有出去的路。”景燦提議,得到其他人的認可。
“可是怎麼找啊?要是能找到,科考隊不是早就離開了?”蘇炯不屑地說,“還不如各自找找線索,沒準能一起出去。”
“那可不一定,就算有些人找到線索,也不一定帶你出去,對吧,紅紅?”汪雅勾了勾嘴角,看向陶青青。
她眼底滿是惡意。
陶青青三下五除二地把餅乾塞進胃裏,喝了口水免得被噎死,這才慢悠悠地說:“說的是啊,又不是我爹孃兄妹,又不是我朋友愛人,憑什麼帶出去啊?憑你中了彩票分我一半嗎?”
“噗嗤。”桌子笑出聲來,瞧見汪雅臉色,又覺得這樣不太好,趕緊加了一句,“不管線索找不找得到,我們都得抓緊時間”。
一旁的餘春雨挑了挑眉,沒什麼表示。
季文峯沒說話,不過心底其實有點贊同的。
張琦點點頭,大張旗鼓地支持自己人。然後他數了數人數,忽然覺得不對。
“張婉和柳桂鳳呢?你們誰看見她倆了?”
“沒看到啊,”桌子年紀小,倒是很活潑,“一起來就沒見過她們。”
餘春雨也點點頭,“或許是一早就出去了,畢竟早晨涼快,找路線也方便。”
季文峯悄悄按了按胸前。那裏是筆記本,他想等一會兒出去找路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小心仔細地看看,沒準記載了出去的路呢。
想到昨天她們倆人的舉動,陶青青還是覺得不太踏實,想了想,她提議:“不如現在營地裏找找她倆,可別睡過頭了。”
很快,在一頂帳篷裏,他們找到了已經死了的柳桂鳳。
她的帳篷被拉開一個小口子,她的眼睛死死地透過那裏盯着外面,保持着這個姿勢死亡。
而張婉是在一個帳篷的背後找到的。
第一個晚上,就死了兩個人。
除了桌子這個新人變現得不知所措以外,其他人都沒有太大波動。
景燦拍了拍桌子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所以你更要小心,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
十八歲的少年正是貪長的時候,肩頭很是瘦削。桌子抖了抖,點點頭。
分配了方向,大家自行組隊,開始尋找出路。
景燦、陶青青、張琦自然是一組的;桌子和蘇炯年紀相仿,昨晚就睡在一個帳篷,這會兒自然也一起;季文峯自己一組;餘春雨一看就是個利落的女強人,自己一組。
汪雅見沒人找自己,只好咬咬牙,自己一組。
衆人各自出發,開始尋找線索和出路。
陶青青三人走了幾步,發現桌子跟蘇炯竟然跟在身後,看樣子似乎有些害怕。
“該怎麼看,哪條路能不能出去啊?”桌子有點不好意思,可他又真的每什麼經驗。剛剛他問了蘇炯,可惜對方也是隻進了一兩個世界,經驗也沒有多少。
景燦看了看蘇炯,笑了,“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蘇炯聽得面色難看,桌子卻鬆了一口氣:原來老人也一樣都不知道。這種感覺就好像,都是摸底考試,他覺得挺難,然後偷看學霸,發現學霸也在咬筆頭。
桌子的樣子成功逗笑他們,陶青青覺得這孩子心裏想什麼,全都放在臉上。
於是桌子膽子更大了,主動貼上去,跟他們聊上了。
“……哎我跟你們說,我有個同桌,女生,可好看了。平時什麼防曬啦保溼啦,都是她給我帶過來,我倆約好了,考同一所大學。等都上了大學,就開始談戀愛!”
景燦腳下一頓,側頭看了他一眼。
陶青青:……
張琦默默地扭過頭。
陶青青:“哎,跟你講個故事。有一天呢,一隻狗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腳。”
桌子:???
景燦補充道:“那天呢,跟今天一樣,特別熱。”
“而且路也跟這裏特別像。”張琦點點頭,看着桌子,“你猜猜,那條狗因爲什麼被揣?”
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