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這人,分明魔氣纏身,他看得分明,那魔氣不是來自外界,是發自他本身。
方雲岐被遏住脖子的時間太長,這會兒感覺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但仍然想阻止眼前人停下來。他掌心處聚集起一點微不足道的靈氣,但剛要擡手,就被歸厭發現,那人邪笑一下,反手掐滅了他那點反抗的小火苗。
方雲岐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想要喊歸厭的名字,但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徒勞地張了張嘴。
歸厭偏了偏頭,似乎在觀察他的口型,血色的瞳孔中一閃而過一絲清醒,被方雲岐敏銳地察覺到了,趁機猛地推了一把。
成功把人推開後,他轉身要去查看歸厭的情況,對方卻又被那股力量反噬了一般,失控的魔氣四散開來,方雲岐極力護住心脈免被污染,但他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他已經走不了了。
既然不能逃避,那隻能直面,方雲岐不顧那人掙扎,衝上去從背後抱住了他,將人牢牢圈在自己的懷裏。
他僥倖抱着一絲希望,希望歸厭能清醒過來。
他看出歸厭正在掙扎,他只能藉此喚醒他的神志。
歸厭即使不用魔氣也比他的力氣大得多,方雲岐感覺自己幾乎制止不了他,只能慢慢喊他的名字。
“歸厭。”
……
懷裏的人突然不動了,但周身的氣焰卻沒有減少,方雲岐又叫了一聲,“歸厭!”
歸厭愣了愣,慢慢轉過身來。
方雲岐沒敢鬆開,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雖然對方的眼睛還是紅的,但看起來已經有點焦距。
“歸厭,你……好了嗎?”方雲岐試探着問了一句,他還用兩隻手緊緊把人鎖在自己懷裏,雖然姿勢很怪,但對方不回答,他不敢鬆開。
歸厭嘴角扯出一個角度奇異的笑容,聲音有些低沉嘶啞,“好了。”
“真的好了?”方雲岐慢慢把自己的手收回來,兩隻眼睛緊緊盯住眼前人,唯恐他再出一點亂子。
歸厭沒動,任他慢慢鬆開自己,但卻在人準備往後推的時候,猛地伸手抓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方雲岐毫無顧忌,以爲這人已經恢復了神志,卻被這一下弄得措手不及。
歸厭反手將人壓在了地上,手指鬆開了一點,給人留有呼吸的餘地,身體的姿勢卻沒變。
“你做……什麼?”方雲岐把氣喘勻了,仔細看了看對方的眼睛:“你不是他。”
“我就是我。”歸厭看向自己胳膊上那條爪痕,輕輕掃了一眼,血腥刺激的傷口開始慢慢癒合,他朝方雲岐笑了笑,“你看,我的身體多聽話。”
“你……”方雲岐你了半天沒說出下一句,只是憤怒地瞪着他。
歸厭慢慢棲身湊到他耳邊,語氣輕佻,“你好像很擔心我。”
方雲岐不知道他這是什麼套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掙扎了兩下以示抗議。
歸厭收了笑容,猛地收緊了束縛,威脅道:“別動。”
他接着俯下身,像是在隔着皮膚嗅他動脈裏的血的味道,事實上,他確實聞到了讓人興奮的味道。
下一刻,他用牙磨了磨那處的皮膚,然後猛地咬了一口,犬牙刺進血管。
方雲岐感覺頸部痛了一下,他偏頭往一邊,下意識讓對方不能刺得過深,而後有點恨恨地咬牙評價,“你是狗嗎?”
歸厭舔了舔脣角,感覺修士血液內殘存的靈力化作口腔裏,似乎撫平了他躁動的血液。但這並不讓他滿足,他轉而湊到方雲岐面前,回答他的問題,“差不多。”
頸部的那處傷口並不特別深,只流了一會兒的血,歸厭滿意地看了看傷口,再次欺身而下。
修士最美味的真元他還沒有嚐到。
方雲岐大驚,但壓力之下,他全無掙扎的力氣,只能任他肆意支配。
惱人的衣物被歸厭揮手粉碎的時候,方雲岐感覺事情已經完全失控了。
方雲岐在心裏問自己,他到底想幹什麼。
下一刻,方雲岐就知道歸厭到底想幹什麼,或許是體內魔氣的肆虐,他已經完全失控,需要一個人幫他平息體內的動盪。
他想雙修。
方雲岐沒動過找道侶的念頭,所以對這些事一竅不通,只是覺得奇怪,修真界好像沒聽說兩個男的在一起修行的。
凡間也是男女一對,陰陽調和,他們兩個一起,不知道會不會走火入魔。
但他轉念又想,歸厭本來就是魔,根本沒有這個顧慮。
方雲岐感覺這事荒唐得像是他師父跟他說他們師門很有錢一樣,他試圖掙脫開歸厭的鉗制,但那人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他極力轉過頭去看歸厭的表情,那人似乎只是在循着本能,偶爾會掙扎着清醒一會兒,似乎在壓制,但最後還是會痛苦地屈服。
他需要有人幫他平復體內糟糕的真氣,他已經完全失控了。
方雲岐在他的掙扎中極力掙坐了起來,他伸手環住掙扎暴動的歸厭,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用行動告訴他,我願意。
第一個吻落下來的時候,方雲岐渾身顫動了一下,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衝擊着他的大腦。
他沒有倚靠,只能起身盡力抱住歸厭的脖子,試圖讓自己穩固下來。
全身的感覺似乎都被彙集在一個點,而眼前這個人是掌控者,他只能跟隨,無法停下。
方雲岐低頭咬住歸厭的肩膀,吚吚嗚嗚着堵住嗓子裏的聲音,不讓自己泄露一絲一毫。
半個時辰之後,這處小小的山洞才平息下來。
洞內,方雲岐身上蓋着一件歸厭的外衣,躺在最裏側,歸厭坐在一旁,皺着眉頭一臉痛苦。
他剛剛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眼下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在等方雲岐醒過來和人道歉,同時也要向他求證一件事。
雙修之後,他體內暴虐的魔氣平息,自然也就恢復了意識,他清楚記得自己做過什麼,現在只覺得尷尬。
對方的衣服被他隨心碾碎了,只能先用自己的外袍把人裹了一圈,裹的過程中,卻無意發現對方背後一片青灰色的痣。
這痣的方位和形狀都和他記憶中那個人一一對上了,眼前人,似是故人。
歸厭清醒之後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天魔之身,先前被人在體內做了封印,所以失去了之前的記憶,而那個施加封印的人,就是他的師父。
他是生於凡人妄念夢魘之中的天魔,天性就能煉化人的夢魘,當然,修仙之人的心魔也可以被煉化,所以師父當年帶他回到師門的原因可想而知。這些年,他的作用也從掌門日漸精煉的修爲上可見一斑,沒了心魔,修煉之人便沒了最大的阻礙。
如今封印突破,想必那人肯定有所感應,好在那人在閉關突破,所以能留給他修養的時間。
他覺得憤怒,他想要問一問他的師父,這麼多年,難道就只是一直在利用他嗎?
難道從來沒有一絲的動搖?
歸厭不想細想這問題的答案,他害怕看見這問題的答案。
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眼前人,是否真的是故人。
久遠的記憶中還埋着一個小小的男孩兒,那是他未化人形之前結交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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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岐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歸厭蹲守在他旁邊,見他醒來,急忙走了過來。
方雲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下,歸厭堪堪止住腳步,低聲道:“對不起。”
雖然方雲岐認識歸厭不久,但他始終覺得對不起這三個字是和眼前人掛不上鉤的,意識到自己剛剛下意識的動作之後,他強裝鎮定笑了笑,“無事,只是有點突然。”
方雲岐把身上的布料裹了裹,問:“你沒事了吧?”
“沒事。”歸厭往後退了幾步,隔開一定距離,問:“我能問一件事嗎?”
“不會,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們之間的事,你的身份,都不說。”方雲岐搶答,保證了一通,見那人怔怔看着他,復而小心問他,“不是這個問題嗎?”
“我想問你,你背後的痣。”歸厭說到背後兩個字,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有點心虛。
方雲岐想了想,才道:“一直都有。”
“那你什麼時候上的山,爲什麼上山?”歸厭看着他的臉,努力想把記憶裏的人和眼前人對上。
“不記得了,至今,應有百年了。師父說是看我在路上快死了把我撿回去的。”方雲岐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疑問道:“怎麼了?”
歸厭對他幼時記憶執着,沒聽他說自己的情況,接着問:“是你師父告訴你的,你自己不記得嗎?”
“嗯,不記得。”方雲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大方承認,“小時候生病,忘了。”
歸厭已經基本確定了,他試探着往前走了兩步,方雲岐這次沒被他嚇到,疑惑地盯着他走過來。
待人走到他面前的時候,歸厭默默蹲坐在他面前,指了指自己,問:“那記得我嗎?”
說話同時,他在面前幻成了原形,一隻黑色的犬型小獸,兩隻耳朵垂着,似乎有點委屈。
方雲岐吃了一驚,手卻下意識地試探着摸了摸小獸的腦袋,腦海內瞬間翻江倒海,慢慢拼湊出一段完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