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岐有些疑惑，他聽不懂小貓咪的語言，還等着歸厭幫他翻譯。
“他要出關了。”歸厭道，“但明明還差一點，他爲什麼非要現在出關。”
方雲岐知道歸厭指的是誰，但他不太明白他後面這段話的意思，問：“差一點什麼？”
歸厭解釋道：“閉關時，他正在合體期，此次閉關就是爲了突破合體期，進入渡劫期，可現在明明還沒引來天雷，他還沒突破境界，怎麼可能現在出關？”
方雲岐也有些想不明白，但還是大膽猜測：“難道是因爲你回來了？”
“也不太可能。他先前在我體內設了禁制，我強行衝破封印後，他一定有所察覺，但爲何偏偏等到我回山。”歸厭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想除掉自己，在山下才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覺。
方雲岐也想到了這點，他還沒見過這個風白真人，只能從歸厭的話裏拼湊出的這個人的形象，但始終帶着一層神祕面紗，實在想不通此人的想法。
兩人不再猶豫，去了主峯正殿。
掌門出關之後，所有弟子會彙集在正殿迎接，四位長老也一同候在正殿前，等掌門出現。
小貓咪是聽到了弟子們的喊聲和議論，以及幾個好心的弟子過來提醒歸厭，讓他儘快去正殿恭迎師父，才着急忙慌地跑過來。
歸厭帶着方雲岐一起到了正殿，默默和衆弟子一起等着。
掌門出關，此事說小不小，但真要說是大事，也算不上，大家彙集一處，拜一拜，聽掌門訓誡幾句，也就散了，所以在場的弟子都非常輕鬆，見久久沒有動靜，底下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掌門這次可以突破合體期，但不知道爲什麼，沒有突破就出關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修爲還沒到唄，掌門進境太快，說不定這次就遇到了什麼過不去的坎。”
“說不定是心魔，我還聽說過離飛昇一步之遙的大能因心魔隕落的事，不奇怪。”
兩個人說完都是一陣嘆息，像是感慨英雄遲暮，感覺在他倆嘴裏，掌門不像是遇到坎坷，像是馬上要坐化隕落了。
歸厭在前面聽了一耳朵閒言碎語，忍不住偏頭去看了看身後議論的幾個人，那些人察覺到他的目光，瞬時間收斂了動作，閉嘴了。
正當此時，正殿之上突然一片喧鬧，弟子們紛紛俯身下拜，一陣清風拂過，在四位長老之間落下一人的影子，漸漸化爲實體，此人面龐柔和，是中年人的樣子，眼睛幾乎是一對標準的月牙，看起來十分親善，正是風白真人。
大殿跪了幾百弟子，唯獨兩個人站着，一個是歸厭，另一個是方雲岐。
方雲岐不是藏鋒山的人，自然不用跪藏鋒山的掌門宗師，但歸厭作爲掌門唯一弟子，此時不跪卻說不過去。
四位長老並不說話，只用眼神看了看歸厭，皺着眉頭，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風白真人四下一掃，雲淡風輕：“起來吧。”
說完看向自己的徒弟，表情更爲柔和：“徒兒，你身邊這人是誰？”
他不問爲何不跪，不責難歸厭失禮，先問歸厭身邊這人是誰。
問話時他看向方雲岐，神情雖然和善，但方雲岐卻莫名感到一種被人從頭到尾看透的戰慄感，強者的氣息吸引着他，但同時又讓他不敢直視。
歸厭不緊不慢，輕飄飄拱了拱手：“幼時好友。”
“既然是好友，此番重逢，定要好好款待啊。”風白真人從方雲岐身上移開目光，四下看了看，“大家散了吧，不必如此緊張，讓徒兒送我回後山即可。”
衆弟子散去，四位長老也恭敬離開，場上只餘三人。
方雲岐搞不懂師徒兩個人打什麼啞謎，怎麼一句正事都不提。
但他着急沒用，現在也只默默站在歸厭身邊，偷偷打量風白真人。
此人和他那不靠譜的師父簡直是兩個極端，風白真人極其穩重，表情可謂絲毫不錯，衆人散去，他正沿階梯緩緩而下，簡直走出了一個儀態萬方的架勢出來。
回想他那師父，能正常走兩步路都能憋死他，大概再過八百年也活不成這個樣子。
方雲岐正在心裏拿兩個人對比，風白真人卻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身姿一動到他面前：“小友，能否請你先到一旁去。”
方雲岐下意識就要聽話走開，但歸厭已經反手抓住了他：“不用，師父要說什麼，他也能聽。”
“哦~”風白真人顯然是沒想到自己的徒弟能和其他人這麼親近，垂眼看向方雲岐，認真打量他兩眼，緩緩道：“此人，我倒是有一些印象。”
風白真人從自己久遠的記憶里拉出一點東西來，這些東西他平常用不到，但卻不會忘記，只需要特定的人和物就能引出這些陳年記憶，需要時，他會翻一翻，就像是翻一本無用的雜書一般。
他翻到了這段記憶，道：“你小時候，我見過你，那時，你和歸厭一起。”
兩個人都是一驚，風白真人居然知道他們小時候的事，但這也加深他們的懷疑。
歸厭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事：“當年，你是故意等在那處，你早知道我那日要化形？”
風白真人像是沒聽到這聲控訴，繼續翻閱回憶，笑眯眯道：“你那時候還是個小乞丐，歸厭他還未化形，每日都跟着你，我是見過的。”
方雲岐幾乎對他這幅溫和的表情升起了一絲恐懼，他有種奇怪的預感：歸厭不會想知道他問的問題的答案，他一定會失望，眼前這個人，雖然掛着與人爲善的表情，但他早已沒有心了。
歸厭等着他回答自己的問題：“你回答，當年，到底爲什麼帶我上山。”
風白真人這纔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徒弟一般，他臉上漏出一絲難以置信的表情來：“你這是在質問爲師？”
歸厭沒有回答，緊緊抿脣，瞪着他。
“爲師回答就是，徒兒不必如此生氣。”風白真人再次陷入回憶，“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我也的確一直在等你化形那日的到來，當時確實是趁虛而入，不過這些年，爲師對你難道不好嗎？”
歸厭咬着牙聽他的回答，極力忍着自己的情緒，不爆發出來。
方雲岐在一旁聽着他笑吟吟的聲音，只覺遍體生寒：“你明明一直都在利用他，幫助你修煉！”
“利用這個詞說得不好聽了，換一個……”風白真人像是真的在思索換一個什麼樣的詞來，最後才道，“是我憐憫他，正道容不下邪魔，我救了他，讓他成了我座下唯一的弟子，風光無兩，修真界人人羨慕，怎麼能說我是利用。徒兒，你說呢？”
歸厭沉默片刻，才壓低了聲音道：“所以你早就想好了怎麼利用我，當年也不是巧合，一切都是你是故意的，這些年都是裝出來的？”
風白真人對他這個總結十分不滿意，難得皺了皺眉頭，不滿意道：“徒兒，剛剛爲師已經和你解釋過了。”
方雲岐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還不承認？”
“小友，你也誤會了，我只是看不過我這徒兒過苦日子，帶他回山而已，至於修煉一事，是我徒兒天賦異稟，自願幫我這個忙而已。”風白真人依舊不慌不忙地解釋。
兩人說話的同時，歸厭突然動了，他猛地上前一步，手心現出一個陣型來，用力攻向風白真人後心處，來勢洶洶，殺意盡顯。
風白不緊不慢地反手擒住了歸厭那隻手，聲音依舊平靜：“徒兒，你這陣法，是我教的。”
歸厭不管不顧，奮力一掙，幻出一個大陣，陣法魔氣盡顯，顯然不是用靈山靈氣所畫。
風白真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卻只是簡單拂袖，就破了這陣。
“徒兒，我說了，你這陣法是我教的，不過你能用魔氣畫陣，倒是我沒想到的，進境如此之快，不愧是我徒弟。”風白語氣還暗含幾分得意，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兩人動靜太大，周圍的弟子已經被吸引了過來，更有幾人慌張御劍去找幾位長老，周圍很快又圍了一羣人。
方雲岐皺眉，暗覺不好，歸厭太過沖動，這樣，所有人都能看透他的魔身，怕是不能悄悄離開了。
“歸厭，不要衝動。”方雲岐適時提醒，試圖讓他冷靜。
歸厭乜了他一眼，臉上表情卻絲毫沒有鬆動，轉而看向風白真人，繼而周身一震，霎時間魔氣大漲，像是故意挑釁。
這下子連剛剛看不出什麼的弟子們都知道得不能再清楚了，人羣中爆發出幾聲呼嘯：“歸厭是魔啊，是魔！”
方雲岐簡直想把人直接拉走，可眼下這情況先不說歸厭願不願意走，就算他倆現在繳械投降，也走不出這藏鋒山了。
罷了，方雲岐破罐子破摔，大不了死在這，他剛剛就看不順眼這陰陽怪氣的老頭子，死之前把人揍一頓也行。
他把懷裏藏着的小貓咪掏出來放到地上，囑咐一句：“一會兒不對勁，你先跑。”
說完，他不等小貓咪點頭，飛奔上前站在歸厭身前，看向風白真人，怒道：“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