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哪了?”玄遊真人語氣着急,“這雷劫來勢洶洶,他可應付不來。”

    歸厭更着急,撂下一句話就跑:“分頭找。”

    歸厭看了看洞口的陣法,陣法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大概是方雲岐自己出去的。

    他心中已經有了方向,雷劫必定會跟着人一起,他只要向着雷雲中心去就錯不了。

    玄遊真人剛想說自己的打算,卻發現根本來不及搭話,眼看人衝着天雷中心衝過去,只好跟着一同過去。

    此時,方雲岐已經到了半山腰,其實他沒有地方可以躲,因爲雷劫本就無處可躲,除非有非同一般的寶物可以擋住,要麼就是有人替他受着。他一路往山下走,主要目的是想躲山上的人。

    按照歸厭的性格,說不準要幫他檔雷劫,還有方小小也是個衝動的,本事不大膽子不小。這雷劫既然是他的,他自己就該受着,不想讓別人替他擋着。

    方雲岐抓緊最後一點時間往山下走,第一道雷已經近了,躲無可躲,方雲岐撐起一道屏障,但他如今境界不穩,屏障並不能幫他多少,於是受了一道天雷。

    他從出關之後就心思不定,加上這天雷來勢洶洶無法應對,方雲岐咳出一口血,感覺就算天雷打不到身上,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但這才只受了一道天雷而已,結丹要受八道天雷,元嬰需受十二道,這會兒方雲岐腦子轉不過來,但還算得清楚這幾個數字,還有十九道。

    這麼想着,第二道天雷已經到了。

    方雲岐移動的速度變慢,天雷確定了目標,來得更快,他就這麼受了七道天雷。

    方雲岐這會兒還能保持意識清醒,但就是動不了了,不過這樣也好,等到歸厭找到他,估計天雷也打完了。

    他這麼想着的時候,第八道天雷落下,但這一次卻沒有落到他身上,他睜開眼,發現剛剛想着的歸厭到了,擡手擋了那道天雷,面色沉着,一點也看不出他先前有多着急。

    雖說天雷能鎖定人的位置,但這一片雷雲覆蓋,找一個人還是不容易的,而且也沒人敢往這雷雲中心闖。

    可偏偏歸厭就是精確地找到了人,算下來比方雲岐的行動還要快。

    歸厭轉過頭把人從地上拉起來:“跟我走。”

    方雲岐硬生生把喉間那口血嚥了回去,裝作沒事:“躲不掉的,你走,我沒事的。”

    歸厭不容他解釋,沒等他這句話說完就已經把人拎了起來:“能躲。”

    他把人摟在懷裏,引着拿雷去劈他,巧妙地躲過一道僵直的天雷,皺着眉頭看向天空中那片陰沉的雲雷,觀察雲雷動向。

    方雲岐被他晃得暈頭轉向,但也看見了他是怎麼躲的,緊要關頭也不往誇一句:“好厲害。”

    歸厭自動把這話忽略了,又用同樣的方法繞過了一道天雷,雖然他面色依舊沉靜,但氣息已經明顯亂了。

    躲天雷說着容易,卻是個技術活,更何況他懷裏還抱着一個人,在這塊地方來回騰挪幾趟,誰上誰喘。

    方雲岐已經緩過來了一口氣,扒拉歸厭的袖子:“你把我放下來,最後幾道雷,我能受。”

    歸厭瞪了他一眼,不理會,卻因這話分了一下心,兩道雷同時落下來,一道沒躲過去,落在他右邊肩膀上。

    那處的衣袖瞬間焦黑,方雲岐感覺自己晃了一下,歸厭差點沒攬住他。

    方雲岐急了,開始掙扎起來:“你別動了!”

    他倆暗自較勁,但再挨兩道雷的歸厭也比現在方雲岐有力氣,根本不容他亂動,用利索的那隻手圈住腰,將人單手抱了起來。

    方雲岐:……他好像低估了歸厭的力氣。

    歸厭騰出一隻手,掌心化陣,放了一個保護罩,同時閃身躲過一道雷。剛剛還在掙扎地起勁的方雲岐這會兒騰空了,反倒是不敢動了,反手摟住了歸厭的脖子。

    好在只有二十道天雷而已,這會兒已經要打完了,歸厭的陣法已成,他將方雲岐隨手扔進陣裏,他站在陣外幫着護法。

    陣法撐了兩道天雷,還有最後兩道。歸厭剛剛一番操作已經把自己消耗空了,這會兒終於老老實實不動了,選用最簡單的方法,反手將方雲岐護在了自己身下。

    方雲岐自然不能讓他用自己的身體幫自己擋着,翻身要將人護住,緊要關頭,竟然爭執起來,不過爭來爭去也沒爭出來個上下。

    緊要關頭,玄遊真人終於慢吞吞地到了。

    他伸手撐起一道屏障來護住兩個人,眼神都沒有向上看一眼,反而非常好奇自己徒弟的姿態:“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他話音落,最後兩道天雷落在屏障上,玄遊真人收了屏障:“沒事了。”

    方雲岐終於鬆了最後一口氣,他剛剛抱緊了歸厭的手也順勢鬆開,整個人攤在地上。

    歸厭捂住肩膀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方雲岐道:“起來,回去。”

    方雲岐沒動,也是因爲動不了,只動了動嘴皮子:“我已是元嬰了。”

    玄遊真人點點頭,絲毫不意外:“是該如此。”

    歸厭沒管他元嬰不元嬰的,他只是覺得有點悶悶的氣,又不知道自己氣什麼,這麼想着,又催一遍:“起來。”

    方雲岐知道歸厭是不高興他緊要關頭亂跑,但剛剛他倆搶着受最後的天雷的那一幕還在他腦海裏,歸厭剛剛那樣護他,他心裏很感動,這會兒看人生氣就想着哄哄,加上真沒了力氣,所以依舊沒動。

    想着哄人,但他嘴上是實話:“起不來了。”

    玄遊真人背身離開,邊走邊嘆:“還有時間耍嘴,我這徒弟看來沒事,歸厭你可千萬別饒了他,我就先走了。”

    歸厭目送玄遊真人走遠,又看了一眼方雲岐:“不起?”

    “起,我起。”方雲岐怕歸厭真生氣了,撐着站起來,但力氣不多,於是抓住歸厭沒受傷的那隻手,借力把自己拉起來,“走吧。”

    方雲岐臉色白得像剛出鍋的豆腐,前幾道雷都是實實在在打在身上的,這會兒衣衫襤褸,看着不比小時候要飯的樣子好看到哪裏去。

    歸厭莫名地心底一軟,把人的胳膊掛在自己脖子上,扶着慢慢往前走。

    山路崎嶇,小道幽深且長,兩個人就這麼相互攙扶着慢慢往前挪。

    直到看到自己的小屋的時候,方雲岐懸着的那股氣纔算放了下來,眼前都模糊起來:“終於到了。”

    歸厭看他:“怎麼了?”

    方雲岐:“再慢的話,我……”

    他下半句沒說完,徹底脫力,好在歸厭把人扶住了,穩穩把他掛在自己身上,等得着急的方小小老遠看見了自家師兄,這會兒帶着小貓咪奔過來,同歸厭一起扶住了方雲岐。

    一切都安置好的時候,歸厭坐在方雲岐牀邊守着,他肩膀處的傷已經處理過了,但是他不願意離開去換衣服,所以方小小把自己的寶貝斗篷拿來給歸厭蓋上了。

    安置方雲岐的時候歸厭一句話也沒說,一臉深沉地想些什麼,方小小也沒敢問,幫着把兩個人收拾好了之後,就帶上門走了,留歸厭一個人守着。

    歸厭伸手抓住方雲岐放在身側的手,但想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抓來要做什麼,所以只是靜靜握着,握了一會兒,感覺被他握住的手變得汗涔涔的,他才鬆開,換了另外一隻手握住。

    這麼交替了兩三個來回,方雲岐依舊沒醒。

    歸厭難得有耐心,起身開了半扇窗戶,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兩圈,又坐回來握住方雲岐的一隻手。

    好大一會兒,一個念頭才跳到歸厭腦子裏,他想:我做什麼非要握人家的手呢?

    這念頭一到,他混沌了半天的腦子終於清明瞭,他也不是沒聽過男女情愛的事,也知道雙修是怎麼回事,還有幸試過一次,所以他什麼都知道。

    他就是不懂,爲什麼自己非要拉着方雲岐的手。

    這麼順勢想了一圈,歸厭終於明白,他想拉方雲岐的手、想保護方雲岐到底是爲了什麼。

    原因簡單,因爲他想同方雲岐一起雙修,做一對道侶。

    這個想法一出現,歸厭立刻就確定了事實確實如此,他不僅僅想和方雲岐做朋友、親人,還想和他做道侶。

    左右想清楚之後,歸厭一時間竟然有些興奮,起身走到窗戶邊上透了透氣。

    已經立冬了,這段時間冷了不少,窗外一陣寒風,歸厭忙把半扇窗戶又關上了,他不冷,他怕方雲岐凍着。

    他把身上方小小給他的斗篷壓到方雲岐身上,仔仔細細地把他臉上的兩根髮絲捋順,又把剛剛自己拉過的手好好交疊放在他身上,這才起身出了屋子,他步子輕快有力,滿是掩飾不住地興奮。

    從得知後山異動之後,歸厭的心就一直吊着,可直到方雲岐脫險之後,他還是覺得自己不鬆快,直到剛纔他纔想明白,這不是擔心友人安慰的心情,是怕失去愛人的心情。

    想通了這點,歸厭徹底痛快了,他又突然有了目標一般,出了屋子,將院子裏曬好的柿餅精心挑選了好幾個出來擺在一隻白瓷碗裏,弄好之後覺得不夠,又去後山捉了兩條魚回來。

    方雲岐一覺睡到了晚上,他只是脫了力,並沒有嚴重的傷,這會兒是被一陣味道給勾醒了。

    他下意識捂住鼻子,因爲這股味道並不太好聞,聞起來像是死了半個月的魚回魂來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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