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岐:“我以爲……”
歸厭走上前,把手裏的一塊小石頭遞過去:“以爲是小小啊?”
方雲岐摸着手裏的石頭,呆愣愣地點點頭,然後舉起那塊石頭:“給我這個做什麼?”
“是禮物,我剛剛在下面的小溪裏挑出來的。”歸厭道,“這是最好看的一顆。”
方雲岐這才仔細看了看手裏那塊小石頭,是玉色的橢圓形石頭,摸起來光滑且冰冷,像是一塊極寒的嚴冰。
如歸厭所說,這塊石頭的確很漂亮,玉色的石頭內部隱隱透出一點紅色出來,對着光能看到一條細絲一般的紅線在石頭內部。
歸厭看他觀察石頭,沒打擾他,半響見他放下了才道:“心情果然好了,小小沒騙我。”
“她小時候惹我不開心就用這種小伎倆來哄我開心,希望我不要怪罪她。”方雲岐把石頭握在手心裏,“不過她居然會把自己的祕密武器告訴你,我沒想到。”
歸厭認真地看向他:“因爲我們都想讓你開心。”
方雲岐笑了一聲:“我沒有不開心。”
“那就好。”歸厭道。
方雲岐不斷地握着手心裏的石頭,等到石頭被他掌心的溫度溫熱起來的時候,他纔開口道:“只是有些可惜罷了,而且我也……相信你。”
歸厭眼前一亮,看向方雲岐,試探道:“那天的事,你還記得嗎?”
方雲岐一下子就知道了他說的是什麼事,歸厭看向他的眼神亮亮的,讓人有些不忍拒絕,但方雲岐確實沒有想好這件事的答案,只偏了偏頭,躲開歸厭的眼神。
“不記得了,回去吧。”
歸厭目送方雲岐離開的背影,雖然知道他在逃避,但也沒有逼着他說出答案,只是笑了笑,然後跟了上去。
山下形勢越來越亂,兩大仙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歸厭身上,恨不能殺之而後快,方雲岐心裏雖然有些想法,但卻完全不知道如何解決。
歸厭知道他擔心自己,勸慰道:“不必着急,我本來就是魔頭,他們恨我也是應該的。”
方雲岐看到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更加鬱悶:“可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憑什麼就要這麼東躲西藏的。”
“你想要如何?”歸厭問道。
方雲岐答:“自然是想你和其他人一樣,不必被人記恨。”
“好意我心領了。”歸厭笑,隨即轉移了一個話題,“山下這些事,你有頭緒嗎?”
方雲岐順着他的話往下思考:“藏鋒山一定有問題,你那個師父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我們之前的懷疑是對的。”
“我也覺得有問題,藏鋒山的弟子故意將我們與九雲山的矛盾拉大,說不定就是故意讓我們沒有閒暇去查探藏鋒山的消息。”歸厭道,“所以這次的疫病,也是藏鋒山做的。”
“風白真人究竟有什麼目的?”方雲岐道。
歸厭搖了搖頭,他們知道的信息太少,也只能猜出這些。
兩人正在沉默,門突然被推開了,隨着聲音看過去,門口站着玄遊真人。
方雲岐一愣:“師父?”
玄遊真人收了他平日裏的散漫,這會兒神情嚴肅,道:“我知道一下藏鋒山的往事,不知道你們想不想聽一聽?”
“往事?”兩個人異口同聲。
玄遊真人走了進來,坐到桌子旁,道:“也不算往事,是藏鋒山掌門人少年時的一段故事。”
“可是,師父您怎麼會知道?”
方雲岐非常納悶,這種事情,不是一般都是當事人才知道的嗎?
“我會知道,是因爲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玄遊真人笑了笑,“他是,我的師弟。”
乍一聽見這個消息,方雲岐整個人就是一驚,他的這位不靠譜師父居然和第一仙山的掌門是師兄弟,可是,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兩個人怎麼會走上了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他心裏被這一句話激起了太多疑問,但一時間卻不知道先問哪一個,只好看向玄遊真人。
玄遊真人順手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腦袋:“我先說,你再問。”
“好。”方雲岐摁住那些好奇,選擇先聽。
歸厭難得對其他的事情有好奇心,他和他那位師父在藏鋒山一同生活了幾十年,從來沒聽過他有什麼師兄,還剛好就是方雲岐的師父,怎麼會這麼巧?
玄遊真人像是摸透了他們的心思,看了一眼歸厭道:“你想知道,我爲什麼會收雲歧爲徒?”
“是巧合,可也不是巧合。”玄遊真人記起那日的情形,複述出來。
從一開始,玄遊真人就時不時留意藏鋒山的動靜,天魔出世,其實修真界高手是有感應的,但歸厭的氣息太弱,很快就感應不到了,這些人就沒把他放在心上。
唯有風白掌門,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天魔的影蹤,直到他找到了歸厭,又在天魔體內施加封印,封住了他的記憶。
察覺到風白真人有所異動,玄遊真人也後一步行動,卻只在山下找到了和天魔有所關聯的方雲岐。
那個時候,方雲岐爲了得到一點歸厭的消息,被打重傷,玄遊真人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小孩兒面前。
他救了小孩兒,原本想要消除他的記憶,但重傷引起的高燒讓小孩兒一夜之間忘了過去,他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玄遊真人。
玄遊真人本來只是想救了小孩兒就回山去,但小孩兒很依賴他,沒忍心,玄遊真人把這孩子收爲了自己的第一個徒弟,帶回了青萊山。
歸厭釐清了來龍去脈,道:“原來如此。”
方雲岐雖然記得這件事,但還是第一次聽師父談起過,聽完有些納悶:“是因爲我當時太粘人了,所以師父才帶我回來的?”
玄遊真人清了清嗓子,聲音顯然底氣不足:“倒也不全是,其實你根骨還算不錯的,絕不是因爲粘人甩不掉才帶上的。”
“你確定?”方雲岐看向他,“我聽着怎麼不太可信。”
“我確定。”玄遊真人保證,自然地岔開話題,“還聽不聽故事了?”
方雲岐:“聽,師父你講。”
玄遊真人故作高深地點點頭,給這段故事起了個經典的開頭:“很久很久以前,風白剛剛上山的時候。”
風白是被藏鋒山上一任掌門撿回來的,這小孩兒從小生活在野人堆裏,話也不會說,但掌門看中了他一身好根骨,於是把人帶回了師門。
藏鋒山掌門愛才,只收過一個弟子,就是玄遊,但玄遊並不是好好修煉的人,反而天天想着往山下跑,回回都被師父抓個正着。
掌門回山的時候,玄遊剛剛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要跑,結果剛好被撞見。
掌門一手拎着自己大徒弟的衣服領子,一手把剛帶回來的小徒弟扔過去:“來,照顧着點你師弟。”
這個小師弟頭髮蓬亂,臉上故意抹了一臉泥,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裏來的野猴子,又醜又兇,玄遊不僅沒跑下山,還被迫得了這麼個活計,鬱悶得不得了。
所以,天性/愛玩的玄遊把眼光放到了這個小猴子身上,仗着自己剛剛築基,這小猴子撓不過他,天天把人惹得嗷嗷哭。
後來,新來的小猴子漸漸學會了說話,會叫師父,會喊餓了,就是不叫師兄,天天瞪着眼睛看向玄遊,好像他這個師兄是個什麼野獸一般。
玄遊也不在乎,他一向什麼都不在乎,一個師兄的稱呼而已,他當然更不在乎。
師兄弟兩人就這麼打打鬧鬧長大了,從最開始的互相抓頭髮咬手臂,漸漸升級成了用劍、用符、用陣,今天學了什麼,兩個人就用什麼方法來打。
不過,風白永遠贏不過玄遊,每一次,都是玄遊拽着他的耳朵,戲謔:“服不服?”
風白還和小時候一樣,也不說話,就瞪着他,雖說是輸了,可就是不服氣。
玄遊漸漸重視起自己這個小師弟來,之前是覺得欺負小孩兒好玩,後來是想讓他叫師兄,到了最後,就是單純給師弟當個練手的靶子,打着架還要指導兩句,比師父還上心。
講到這,方雲岐突然打斷了一下,問:“師父,聽着你們師兄弟關係不是挺好的嗎,可爲什麼他做了掌門,你反而下山了?”
玄遊真人笑了笑,難得溫柔了些:“你忘了,我最開始,就不願意呆在山上。”
是了,玄遊最開始的時候,就不願意待在藏鋒山上,所以一旦有了機會,他是第一個走的。
藏鋒山上一任掌門已達渡劫境,可最後還是飛昇失敗,死在了滾滾天雷之下,藏鋒山無主,依照掌門口訓,讓玄遊做下一任掌門人。
那時候的藏鋒山還沒有天下第一的名頭,沒有其他長老,大師兄玄遊就是全門的師兄,可他們到了大師兄住所請人的時候,才發現人早已經跑了。
留了一封短得不能再短的手信,上書——
逍遙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