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站在玻璃窗後,我靜靜地看着那躺在病牀上的小惠,腦子裏全部都是我們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三年前。
那會兒我剛入住這個公寓小區,工作也還沒個着落,今天倒騰地攤明天擺弄賣水果,有時候遇上這樣的大雨天那就是一身狼狽。
只不過我沒想到,同住一棟樓裏還有比我更狼狽的。
這天大雨嘩嘩的下。
前面一瘦小的身影也推了輛賣壽司的小車子在舉步維艱。
可能是因爲雨勢實在太大,在一段上坡路段的時候,前面的推小車的身影突然一個腳底打滑,小車一歪就順着坡溜了下來。
上面那瘦小女孩驚叫一聲:“我的車。”
再站起想去追趕,腳卻崴了。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麼想的,撒開我拉水果車的手就去接那壽司車,結果她的壽司車沒事,我的水果車卻溜下去,水果散了一地。
在雨中兩個人就這麼站着,她看着我,我看着我的水果車。
後才我才知道,我們倆住同一棟樓,而且還是對門。
那一回她扭傷了腳,我摔了水果攤,卻認識了彼此。
她扭傷了腳我就幫忙接她上下班。
我水果攤沒了,她幫我在網上投簡歷,最終進了老馬的外聘記者班子。
現在她在裏面跟死神搏鬥,我站在外面跟自己懊悔。
三年來我從來沒想過的是,我們兩人最後一面是以這種形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身後的小惠表弟罵累了,揪着我又不敢大庭廣衆下揮拳頭。
看我也沒什麼反應,他反而是一氣之下狠狠地搧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操作看得我是一愣一愣的。
“我沒照顧好表姐,以後怎麼面對我我姨父姨母......我到現在都不敢給他們打電話......”
“小惠的父母還不知道這件事?”
我驚詫地看向小惠表弟,問道。
他難過地點點頭,艱難地開口:“姨父姨母都有心臟病,我怕他們受不了......我哥現在又回國外去了......”
接着我剛要開口具體問一下小惠的情況,卻發現這小子擡起頭奇怪地看我。
“怎麼了?幹嘛這麼看我?”
我不解。
“你流鼻血了,這可不是我打的你啊。”
伸手指了下我的臉,他回答。
我伸手一摸,手上鮮紅一片,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等我再次睜眼時自己已經躺在了病牀上。
醫生站在旁邊,看我醒來便說:“有點低血糖,沒什麼大礙,不放心的話自己去掛個號做個全面檢查。”
“低血糖會流鼻血嗎?”
我支起身子,追問。
“你那是上火,喫點清熱解毒的藥就沒事了。”
合上本子,留下一張醫院賬單,醫生便帶上護士走了。
環視了一眼周圍幾個病友,我也懶得打招呼了,拔掉針頭直接就往外面走,
此時此刻,我只關心自己昏迷了多久,小惠現在情況怎麼樣。
想着去衛生間洗把臉清醒清醒,剛把手伸到感應龍頭下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周圍空氣驟冷,刺骨的冷。
面前的鏡子瞬間結了一層白色水霧。
來不及去想怎麼回事,緊接着更讓我驚訝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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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的眼前,在那鋪滿白霜的鏡子上,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緩緩寫出這一行字。
我則完全被嚇得愣在了原地。
但是很快,隨着進衛生間的人越來越多,氣溫再次恢復正常,那行字也漸漸隨着鏡子上結的水珠滑落消散。
“良江路131?什麼意思?誰這麼無聊在鏡子上寫字。”
此時的我還認爲這行字是有人事先在鏡子上寫好的,而剛剛那個鏡子上的現象只不過普通的冷凝現象。
洗了個暖水臉我也算是振作了一下。
到繳費處把單子結了,再順便到外面吃了點東西。
緩過勁來後,我再次來到小惠的單獨病房前。
此時小惠的表弟已經不見人影,幾名醫生和護士剛好從裏面出來,我立馬拽住其中一個年長的醫生。
“醫生,她情況怎麼樣了?”
“你是?”
老醫生擡眼看我。
“我是她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連忙解釋。
“不樂觀啊。”
嘆息一聲,老醫生用手扶了下眼鏡,接着說:“因爲搶救的及時命是保住了,但是腦部缺血缺氧受到了嚴重的損傷,人體活動能力基本喪失......”
“什麼意思啊?這能不能治啊?”
我對醫學不甚瞭解,只能繼續追問。
這時,老醫生身邊的一名青年男醫生接過話。
說道:“她現在的狀況也就俗稱的植物人,對此治療手段也十分有限,我覺得你是她朋友,應該儘早通知她的家人前來。”
“植物人......植物人......”
我自然知道植物人是什麼意思,在聽完這醫生的講述後我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
“等會你可以進去看看她。”
老醫生在臨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一句話。
等醫生都走完,剛剛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小惠表弟立刻就跳了出來。
“你小子怎麼還不走?”
看到我賴在門口沒動,這傢伙就想來踢我,無奈我個頭比他高半個,他剛擡起腳就被我居高臨下給瞪回去了。
此時我雙目因爲疲勞佈滿血絲,一張因爲極度忍耐而扭曲的臉煞是可怖,拳頭也是攥得咯咯作響。
小惠表弟以爲我要打架,連忙後退一步,大冷天的就開始擼袖子。
不過看着看着,他就發現我瞪紅的眼睛裏流出了兩道晶瑩的淚花,要打我的氣勢也漸漸沒了。
“你......你個大男人哭個球啊!她是我表姐不是你表姐,我都沒哭,切!”
這貨一揮手沒再搭理我,坐回長椅愁眉苦臉去了。
我推開病房的門,這小子一下子就從長椅上彈了起來追了過來。
“剛剛醫生說我們能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