褲袋裏的木盒子時時刻刻在刷存在感，他徑直回了家，細細沖洗乾淨自己的手，不知犯了什麼魔怔，用不同味道的洗手液洗了好幾遍。
擦乾了手，他才小心翼翼把那個盒子拿出來，用這麼小的盒子裝，會是什麼呢？
打開的那一秒，他嘴角的淡笑僵住了，躺在盒子裏的，他期待了那麼久的，居然是他前幾天硬塞給虞間的指環。
是夜，月亮高高掛在天上，周身的光染了遍地。
虞間躺在牀上，手機握在手裏，界面還停留在聊天界面。
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好友備註是滿意。
界面最上方顯示一天前他們才成爲好友。
他在18:06分發來一條信息。
【出來。】
然後是18:36分的信息。
【出來。】
以此類推，每隔三十分鐘發過來一條，一樣的內容，像是中了什麼病毒一樣。
滿意，滿意，看着備註，她忽然有些怔松。
到底是誰的滿意，已經說不清楚了。
當初取這個備註，是因爲恔字，有滿意之意。也因爲，她真的很喜歡他。
她定了定神，開始編輯文字，刪了又刪，修了又修，還是覺得不妥當，最終一刪到底，重新寫了一句點了發送。
消息左側的圓圈轉了一轉，發送成功，她手心都汗溼了。
走廊昏暗，只微微亮着幾個小夜燈。
少年懶懶倚着牆，手裏緊緊握着那個小木盒，硌得他手指泛白。燈光映得他輪廓更加銳利，鼻樑高挺，薄脣緊抿，似乎是遇上了什麼煩心事。
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兩聲，他眉頭舒展開一些，黑眸有了淡淡的光亮。
待看清那條等了許久的信息，少年猛地站直了身體，死死盯着那條信息。
【你是？】
他咬咬牙，手指微動。
滿意:【蘇恔染。】
對方彷彿恍然大悟一般:【哦。】
滿意:【出來。】
虞間噼裏啪啦打字，忽然有了些底氣，還好他們現在還不熟，剛認識一兩個月罷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和你不熟吧。】
滿意:【是，你是和我不熟。】
沒等她鬆口氣，很快又進來一條信息。
滿意:【我跟你熟。】
蘇恔染垂着眼，修長的手指敲擊鍵盤，還是那兩個字。
【出來。】
下一秒，他發出去的信息左側赫然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她把他刪了。
儘管知道消息發不出去，他還是拗着勁兒繼續打字，發送。
一遍又一遍。
【出來。】
【出來。】
……
直至手機彈出提示框:“電量不足，請儘快充電。”
少年如夢初醒一般點了“確定”，頓了一秒，換了個姿勢靠着牆，繼續着剛纔的動作。
次日一早，虞間換上了運動裝，洗漱過後輕手輕腳出了門。
走廊還有些暗，她剛踏出第一步就被什麼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誰在這裏亂放東西？
很快又想到，這一層，只有她和蘇恔染在住。
意識到什麼，她猶豫着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微微反光的地面上，少年長腿微曲，靠牆坐着，黑眸有些茫然，似是剛睡醒，此刻正擡眼看她。
他在這裏睡了一夜。
有風從走廊的窗口吹過來，涼涼的。
虞間心口一縮，顧不上關掉手電筒，毫不猶豫轉頭就走。
他比她更快，腳腕被人握住，寸步難行。
“放開。”虞間試圖抽出來，卻沒有成功，這種被他控制的感覺尤其難受。
蘇恔染再遲鈍也感覺到了她的變化——語氣，她對他說話的語氣很不對勁。
“心情不好？”他語氣卻軟到了極致。
虞間不看他，聲音平淡地像一汪水:“你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會一直心情好。”
蘇恔染眸光微閃，想到了什麼，語氣有些急:“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關於我不好的事情？你聽到了什麼，我可以解釋。”
虞間:“我從來不從別人那裏瞭解另一個人。”
“那爲什麼，把指環還給我？”少年緊緊盯着她，非要得到答案。
“你的東西我不想要，僅此而已。”虞間皺皺眉，垂眼去看他，“蘇恔染，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你還有很長的路，會遇到更多的人。”
這種類似於告別的話，蘇恔染慌了神，握她腳踝的手不自主加重了力氣:“你什麼意思？”
“明知故問一點也不好玩，”虞間覺得自己心如止水，前塵往事她都不在意了，既然恨不起來，那就不要恨了，爲難自己幹什麼，她用力往外抽自己的腳，“蘇恔染，不要糾纏了，說真的，我跟你不可能。”
不知道是第幾次從他嘴裏聽到許往行的名字，虞間明顯愣住了，他卻以爲自己猜對了，冷笑一聲:“需要我提醒一下他以前什麼德行嗎？”
“你爲什麼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難道你喜歡的人是他？”虞間有些生氣了，反脣相譏。
蘇恔染愣了一秒，咬牙切齒:“老子喜歡你你不知道？!”
“那個，光線不好，我聽不見。”
蘇恔染瞬間黑臉:“……”
虞間隱隱約約感覺腳腕上的力度在緩緩變小，她猛地一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腳，朝着電梯走過去。
剛走開沒幾步，就聽見身後“嘭”的一聲響，是什麼倒地的聲音。
虞間腳步一頓，一瞬間重了呼吸，卻沒有回頭的勇氣。
她眨了眨眼睛，活動了一下被他抓過的腳腕，繼續往前走，一步比一步堅定。
就要踏進電梯的一瞬間，虞間猛地轉過身往回跑。
他吹了一夜的冷風。
不久前坐在地板上拉她腳腕的少年，此刻倒在了地上，了無生氣的樣子。
一束陽光打進來，染紅了少年的臉。
虞間蹲下身，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額頭，果不其然，發燒了。
蘇恔染忽然動了，一把握住她的手，喃喃自語:“間間……別走……”
虞間聽不真切，湊過去聽，沙啞的聲音讓她一瞬間紅了眼。
她有些動搖。
可是。
蘇恔染，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背叛，你爲什麼要背叛我？爲什麼？
虞間乾淨利落抹了一把眼淚，冷靜地打電話叫林柯愈出來幫忙。
她和林柯愈兩個人一人架一邊，把蘇恔染送到了樓下，叫了輛出租火速趕往醫院。
眼看着他掛上點滴，虞間才鬆了一口氣。
轉頭對上林柯愈求知若渴的眼神。
“姐，他誰呀？別騙我，肯定不是鄰居那麼簡單。”林柯愈笑得賊賊的。
“別瞎猜，就是普通鄰居兼同學，我出門晨跑，恰好碰見他高燒暈倒了，然後就叫你送他來醫院。”
林柯愈“嘖”了一聲，滿臉寫着“不相信”:“呵，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過我，姐，你剛剛——”
他拉長了音調。
虞間莫名有些心虛，但是她剛剛也沒做什麼，對吧
林柯愈繼續道:“哭過了吧？你怕他出事對不對？”
虞間一震，他眼神要不要這麼銳利。
林柯愈背過手在虞間身邊繞起了圈，一臉高深莫測:“還有，我剛剛出來的時候，那個男的躺在我們家門口沒錯吧，以你的力氣是絕對不可能把暈倒的他挪到門口的，所以是他自己過來的嘍。”
虞間張口就要反駁:“人家路過不行嗎？!”
林柯愈一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的樣子，神神祕祕繼續推敲:“那人就算要下樓也應該直接下樓，爲什麼要繞到我們家門口，明明我們家是最靠裏的一戶。所以——”
他在虞間面前站定，低頭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我姐夫？”
虞間：“……”
沒等虞間反駁，林柯愈很快接上了下一句:“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約他晨跑，他很早就在我們家門口等你，不過因爲發燒所以暈倒，這時候恰巧你出門……”
“打住打住，”虞間比了個“停”的手勢，滿頭黑線，“真是服了你了……”
“哈哈，被我猜中了吧……你昨天居然還裝作跟他不熟的樣子，”林柯愈一臉嘚瑟，“我說老姐，我又不反對你談戀愛真的是……”
他姐人漂亮性格也好，有男孩子喜歡這不很正常嗎？然後就順其自然有了個姐夫。
昨天他就看出來不對勁了，沒想到他猜的居然是真的，他可真聰明!
“不是，”虞間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你姐我還是單身，所以你沒有姐夫，一整天地腦子裏在想什麼呢，單詞背了沒？數學題做了沒？”
林柯愈妄圖從虞間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哪怕是一絲絲。
不過他失敗了。
真是他多想了嗎？
“好啦好啦，”虞間挽着他往醫院樓下走，“人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餓死我了，早飯還沒喫呢……”
林柯愈被她這麼一說，也覺出些餓來，他不再多想:“我想喝粥，那個女人做的粥難喝死了，還非要天天做給我們喝……”
“好好好，我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