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星園十七樓1702室。
虞間進門徑直坐在沙發上，對着他客氣疏離地攤手伸過去：“請坐。”
蘇恔染眸光微暗，依着她指的地方坐下，身下的沙發隨之陷下去，柔軟至極。
生怕蘇恔染搶先說話，虞間坐直身體激動道：“我先說！”
蘇恔染輕聲笑，點了點頭。
虞間清了清嗓子，故作輕佻道：“喜歡我？”
“是。”
“可我不喜歡你。”
蘇恔染一愣，她對自己的目光不躲不避，甚至眼神裏帶着侵略性，似乎是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理由。”
“喜歡一個人沒有理由，不喜歡也沒有。”
蘇恔染移開目光，看着她垂在腿上緊握着的手，淡淡道：“八月十四日中午12:37分，你說不是不喜歡我。”
“當時我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你說不是。”
聽他一描述，當時的情景在虞間眼前清晰顯現出來。那天她被三中那個男的堵了路，是蘇恔染把她護住了。
她那時候剛被那人調戲地面紅耳赤，又被蘇恔染看見了這幅模樣。面對喜歡的人她覺得自己又羞又憤，蹲下來把臉埋在膝蓋上，不願意擡頭看他，更不願意起身。
頭頂忽然傳過來一道失望的聲音：“你不喜歡我？就這麼不願意看到我？”
她擡起頭，眼角溢出了一滴淚，眼眶紅通通的：“沒有……沒有不喜歡。”
“成了，別哭，知道你喜歡我。”蘇恔染把她拉起來，不由分說往她手裏塞了個指環，在陽光下反着細碎的光。
她沒有拒絕。
一幀幀，歷歷在目。
虞間忽然在想，她究竟是誰呢？是上一世回來的自己還是多了前世記憶的這一世自己。
爲什麼每一個畫面都像是親身經歷過一樣。
虞間強撐着身體，她忽然有些心酸，他們怎麼就變成了那個樣子？
難道真的是因爲她，是她這種性格不適合談戀愛嗎？
所以他纔會不甘寂寞出去找別的女人？
虞間冷着聲音：“喜歡可以是一瞬間，不喜歡也是。”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你告訴我，我改。”蘇恔染擡眼看向她。
“我討厭欺騙和背叛。”她答非所問。
“我都不會。”蘇恔染回答地很快。
想到什麼，虞間忽的笑了：“行，那我現在問你，你是十九班的嗎？”
“是。”蘇恔染不疑有他。
“騙人！”虞間厲聲道。
蘇恔染一愣，一時竟也想不出哪裏不對勁，他平靜道：“沒騙你。”
虞間伸手比了個二，在他面前晃了晃：“剛剛是第一次，這是第二次騙我。”
蘇恔眉頭皺起來。
虞間：“別裝嫩，其實你已經23歲了，根本不是什麼轉校生！”
蘇恔染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好半晌沒有動作。
久到虞間快要坐不住，剛拿起桌上的水送到嘴邊，就聽蘇恔染道：“嫌我老？”
虞間驚地說不出話來，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你根本就不懂我在說什麼！”
蘇恔染眉頭舒展開：“那就是不嫌。”
虞間：“……”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所以我們不可能。”
蘇恔染面上一副不解的樣子：“爲什麼？你剛不是說不嫌我老？”
虞間：“……”她有點懷疑蘇恔染這個混蛋是故意的了。
空氣安靜了很久。
虞間腦袋裏靈光一閃，嘴角緩緩上揚，她忽然出聲：“如果說我是穿越來的，你信嗎？”
蘇恔染眉頭不皺一下：“不信。”
“我真的是穿越來的，你剛不是說八月十四號的事嗎？我就是八月十五號穿過來的，身體還是她的身體，但我不是虞間，你懂嗎？”
蘇恔染怔了一會兒，聯想到近期她各種排斥，各種變化，最終還是開口：“不懂。”
清楚捕捉到到蘇恔染臉上已經出現的一絲疑惑後，虞間一臉高深莫測，再接再厲道：“而且我還知道你和虞間的結局。”
蘇恔染：“？”
對面的女孩挑了挑眉：“想不想知道？”一副嘚瑟的樣子。
蘇恔染好笑道：“不想。”
虞間一口氣憋在心裏，急忙道：“我真的知道！”
蘇恔染順着她的話說：“穿書？”
這下輪到虞間怔愣了，這個詞他怎麼會知道？
她硬着頭皮點點頭：“差不多是。”
“你和虞間之間沒有好結局，最終……”虞間咬了咬牙，心上劃過一絲傷痛，繼續道，“一死一活。”
蘇恔染目光忽然帶了一絲凌厲，他堅定道：“不會。”
“你有了新歡。”
蘇恔染死死盯着她，似乎這樣就能否認她的話。
看起來似乎她沒有說謊。
可……那又怎麼樣？
冷場很久。
靜謐的空間裏，一道聲音響起來。
“呵，”蘇恔染忽然笑了一聲，聲音像是從黑暗裏發出來的，“你說你不是她？”
“對。”虞間聲音都有些顫，她好像看見了上一世聽到分手後的蘇恔染，陰冷，暴厲。
那是他第一次向她顯現出來陰暗的一面。
“沒關係……”蘇恔染拉長了聲音，眼神狠狠糾纏着她，語氣冷得像是結了冰，“我喜歡的是她的身體，又不是她的人。”
虞間呆在了原地，很難消化他說的話，良久纔出聲，語氣顫抖地幾乎有了哭腔：“你說什麼？”
話一出口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眼淚再也忍不住，視線已經模糊不清了。
她心上像是刀尖在一下一下地劃拉。
虞間擡手胡亂抹了一下，眼睛清明一秒之後很快又蓄滿了眼淚，她捂住臉，自欺欺人地擋住了哭紅的眼睛，整個人都在顫抖。
忽然間身側的沙發深深陷了一下，她不受控往一邊滑，旋即跌入一個溫暖堅韌的懷抱。她被人緊緊錮住了身體，頭頂微微一重，被什麼輕輕抵住了。
“不哭……”蘇恔染下巴微搭在她發頂，輕柔蹭蹭安撫她，甚至像是哄孩子一樣抱着她微晃，嘴角不禁微微翹起來，“不哭了啊……”
林柯愈手插在口袋裏，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進了門，餘光裏瞥見了沙發上抱在一起的倆人，眼睛都直了。
蘇恔染餘光很快發現了門口多出來的人，給了他一個口型：“跑、步、去。”
林柯愈站定，手從褲袋裏拿出來，比了個“ok”的手勢，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虞間被抱得太緊，根本掙不開，她報復性地把眼淚都蹭到蘇恔染衣服上，擡頭狠狠瞪他，一字一句道：“你給我滾！”
末了覺得不解氣，她又加了一句：“渣男！”
蘇恔染低着頭看她：“嗯，你說是就是。”
“你混蛋！”
“嗯。”
“你不要臉！”
“嗯。”
“你有病！”
“嗯。”
“你……”虞間絞盡腦汁，想不出詞接住上一句，臉憋的通紅。
“嗯。”
虞間：“……”嗯什麼嗯！
“好了，”蘇恔染不放手，“不管你是聽說了什麼，都可以說出來，我可以跟你慢慢解釋。”
“別哭，我剛剛逗你的，我喜歡的不只是你的身體，是你整個人，什麼樣的你我都喜歡。”
虞間根本不想聽他說話，她眼眶依舊很紅：“你滾！”
“滾什麼？”
“牀單？”
虞間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用頭撞蘇恔染的胸膛，恨恨道：“禽獸，我還沒有十八歲！”
“好，那就十八歲以後。”蘇恔染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虞間：“……”
“不開玩笑了，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好不好？”蘇恔染靠近她耳朵，語氣很輕，只夠她們兩個人聽到。
“喵~”金魚忽然伸出爪子勾住蘇恔染的外套，朝着他作兇相。
兩人聞聲看過去，金魚被卡在他倆中間，已經非常不高興了，直喵喵叫。
蘇恔染一手捏住它的後脖頸，輕輕提了起來，金魚瞬間就失聲了，連身體都。
虞間趁機從他臂彎裏逃開，剛站起來又腿軟地跌回去。
蘇恔染把金魚放在一邊，順勢接住了虞間軟軟的身子，貼在她耳邊：“發生了什麼，跟我說說好不好？不管你問我什麼，我都告訴你，絕對不騙你。”
她想問的？她想問的是爲什麼喜歡上別人？爲什麼喜歡上別人之後不分手還要跟她糾纏？
可是這些問題，該問的是兩年後的他。
“我沒有想問的。”她聲音很冷，“你鬆開我，離我遠點。”
蘇恔染頓了幾秒，依言卸了手上的力道，手撐在身後。
虞間一被放開就挪了好長一段距離，靠在抱枕上大口大口呼吸。
“間間，這是個問題。”蘇恔染脣角依然勾着，他百無聊賴地摸着手邊的金魚。
金魚往邊兒上挪了挪，不悅地嚶嚀一聲。
“什麼問題？”虞間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腦子有些轉不動，甚至都沒注意到他的稱呼。
“不管出了什麼事，你都不願意跟我說。出了事也應該應該是我擋在你前面。”
“而不是自己往肚子裏咽，一步一步疏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