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了，我怎麼就扣、不、上，扣不上！”沈透怎麼扣都覺得不對勁。
蘇恔染在沉思期間抽空看了他一眼，瞬間滿頭黑線：“你穿反了。”
沈透左右看了看身上襯衫的花色，果然，穿反了，他就說怎麼換着扣都不太對。
走廊裏有護士路過，暗戳戳地看向他們，沈透反應極快地捂住自己沒繫好的地方，還不忘給小姐姐拋個媚眼。
偷瞄得到迴應的兩個護士眼睛一亮，小幅度互相推搡着跑開了。
沈透忽然心情極好，他看了還在走神的蘇恔染一眼，揪着沒繫好的地方，拍拍屁股找洗手間換衣服去了。
蘇恔染在走廊站了不知道多久，耳邊傳來一個女音：“先生，那位……那位小姐醒了。”
蘇恔染回過神，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他慢半拍地應了一聲：“好。”
大步流星推門進去，就見牀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
蘇恔染在牀邊坐下，伸手把她臉側的碎髮撥到一邊，溫聲問道：“餓不餓？”
虞間聞着空氣裏的消毒水氣味，身下的感覺讓她無法忽視。她頓了好一會兒，蘇恔染也沒出聲催，虞間眼珠微微一轉：“孩子沒了是不是？”
她的聲音輕地幾乎聽不見。
蘇恔染貼近去聽，心臟像是被一股莫名的感覺裹挾，他斟酌了一下：“還在。”
虞間眼睛似是瞬間被點亮，她猛地抓住蘇恔染搭在身邊的手：“他沒事，對嗎？”
“嗯。”蘇恔染驀地一陣心酸。
虞間不死心又問：“醫生說他沒事，他好好的，是不是？”
“嗯，沒事。”蘇恔染回握住她的手。
“可是我、我有點不舒服……”虞間蒼白的臉上又浮現出一抹粉紅。
“沒事，是因爲之前動胎氣了，有流產的預兆。”蘇恔染一本正經道。
“我、我該怎麼辦？”虞間一聽見“動胎氣”，嚇了一跳，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蘇恔染伸手給她算：“好好喫飯，按時睡覺，不要劇烈運動。”
“好。”虞間搶着回答，餘光瞄見牀頭的黑色袋子，臉紅了紅，“我要用這個嗎？”
“對的，你自己可以換嗎？不行的話我幫你。”蘇恔染語氣很溫和。
虞間慢慢撐着自己的身子坐起來，蘇恔染忙伸手扶她，虞間拿起身邊的袋子下了牀：“我可以自己去。”
蘇恔染依舊扶着她把她送進了衛生間，自己則隨意靠在外面的牆上。
是他忘記了什麼？或者說，是另一個自己不願意承認的可能：虞間精神上出了點問題。
沒關係，就算如此，他也願意陪她待在她幻想出來的世界裏。
耳邊傳來一陣震動聲，蘇恔染從口袋摸出手機，接了起來，但沒有出聲。
電話那邊的人如同遇到了什麼難題，支支吾吾道：“蘇總，中午有個……有個飯局，您現在在哪？我去接您。”
“知道了，我會去的。”蘇恔染壓低聲音。
虞間翻開袋子，裏面很細心地放了一套帶着吊牌的新衣服，她心裏有些複雜，在裏面整理好便從衛生間出來，手上還沾着洗手帶出來的水滴。
蘇恔染把她的手執起來，細細給她擦乾指尖上的水。
經過一段時間的頭腦風暴，虞間此時心情已經沉澱下來，她看着低頭一點一點給她擦手的蘇恔染側臉，語氣淡了不少：“蘇恔染，我們還是分開吧。”
話音剛落就感受到手腕上一緊，蘇恔染猛地掀起眼皮，黑眸深不見底。
她穩了穩心神：“蘇恔染，這個孩子……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不需要你負責。”
蘇恔染眸光一閃，嘴角輕輕扯了扯：“別鬧，就算沒有這個‘孩子’，染哥也要你一輩子。”
“誰要跟你一輩子？”虞間用力把手撤回來，背在身後，“我早就跟你說過分手了，按理來講，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蘇恔染忽然間想起那次她醉酒，說過的“分手”。
原來在她所沉浸的世界裏，她已經提過分手了。
“我沒同意。”蘇恔染聲線還是很溫和，話語卻是不容拒絕。
“你！”虞間噎了一下，差點跳起來，“誰說的分手還要雙方同意的？”
“不分。”蘇恔染不理會她的激動，擡手輕觸她的發頂，心上一軟，那句話順理成章脫口而出，“我好喜歡你。”
“你喜歡個屁！”虞間說話已經顧不上文不文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小腹驀地一疼，她冷哼一聲，“腳踏兩條船，你不配說喜歡！”
蘇恔染敏銳地抓住了她口中的關鍵詞，眉頭微皺：“我踏誰了？”
蘇恔染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依舊很溫和：“知道什麼？”
虞間看了他一眼，咬咬牙不願意說出口，心上的酸楚更甚。
“嗯？”
虞間被他發顫的尾音搞得心尖一抖，頭皮發麻。
“你知道什麼？是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他大膽猜測。這就是她忽然排斥自己的原因？
“不是嗎？”虞間反口問道。
“沒有。”蘇恔染搖搖頭。
“蘇恔染，我累了，就今天，分開吧。隨後我會回宣與的，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
蘇恔染搖頭，很固執不願讓步。
“你放心，孩子我不會不要的，但也請你不要來打擾他。”虞間以爲是他知道自己懷孕纔不願意放她離開，於是保證道。
蘇恔染還是搖頭。
“蘇恔染！”虞間忍無可忍，吼了他一聲。
蘇恔染依舊那副表情，像個沒事人一樣問：“在呢，怎麼了？”
虞間忽然不想跟他犟了，他總是有更多的耐心來對付自己。
“蘇恔染，你知道嗎？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在天台上的時候孩子就已經沒了，我當然也死了……”
蘇恔染黑眸一緊，下意識去抓她的手，虞間沒有反抗。
“然後，我回到了一七年，那時候咱倆剛認識，什麼都還沒發生……”
蘇恔染睫毛顫了顫，不作聲繼續聽她講。
“重來一次，我的選擇是再也不招惹你了……因爲我知道如果招惹了還會是今天這個下場。”
“沒想到，這麼美的重生，居然是一個夢……我醒過來居然還在敦瀛的梧莧院，可惜了……”
“夢裏我還考到b班了，真是難以想象。雖然是個夢，但也能說明些什麼。”
“我們，還是好聚、好散……”虞間平靜地把手縮回來，不躲避他的目光，默默等待着蘇恔染的迴應。
蘇恔染面上不動聲色，腦海裏這些天的記憶全都閃了一遍。
他，好像可以明白了。
她現在所沉浸的世界纔是個夢？又或許，她真的重生了。
良久，蘇恔染嘴角微勾起來：“只是個夢而已。”
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因爲冷場太久，虞間已經因爲體力不支再次睡了過去。
蘇恔染起身將她的拖鞋取下，彎身把她抱起來放倒在牀上，輕輕蓋上了被子。
他看了一眼時間，大步流星走出病房。路過門口的時候腳步猛地停住，他擡手取下一個東西，動作快到只剩殘影。
“照顧好小姐，不要讓她亂跑。”蘇恔染對門口的女傭囑咐。
“好的先生。”
臨走之前，蘇恔染腳步再次頓住了，他微微側頭：“不要跟她提起任何關於時間的話題，尤其是今天几几年幾月這樣的。”
“好的。”女傭雖然感到奇怪，可是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們沒有多問。
蘇恔染擡手看了看手錶，終是離開了。他還有屬於自己的戰鬥。
蘇恔染前腳剛走，後腳沈透穿戴整齊地過來了。
他看了看緊閉的病房門，問門口的女傭：“蘇恔染呢？在裏面？”他壓低了聲音。
“先生離開了。”一個熟識沈透的女傭站了出來，搶着回答。
沈透：“……”
大早上把他叫起來，結果就是來讓他當個司機？
本以爲是什麼疑難雜症，沒想到竟然只是來例假？
沈透咬牙切齒地想，可真是好兄弟！
他“切”了一聲，毫不留戀地走向電梯的方向，背影端的十分瀟灑。
轉過一個又一個彎之後，沈·路癡·透傻眼了，這醫院裏的走廊怎麼長得一毛一樣？
站在三叉路口的他撓撓頭，眼睛眨了又眨，很難抉擇往哪走。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忽然覺得腳下的地板好似震了震，沈透下意識腿抖了一下，好傢伙該不會要地震了吧。可是敦瀛有史以來根本沒有地震過。
沈透眯起眼睛朝聲源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黑壓壓一片的人羣往這邊涌過來，地板被踩得震天響，前面似乎還跑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嬌小人影。
來不及反應，人羣已經逼近了他的身邊，沈透這纔看清楚他們身上清一色的黑色制服，肩上一個“l”的標記。
是龍家的人。
也是，這一層本就是vip區。
“噗通”一聲，前面被追着的人影崴到了腳，撲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向前滑了好大一截，胸口直直撞上了沈透的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