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間……間間……”蘇恔染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卻得不到迴應。
虞間愣了很久,憋了很久的情緒就此爆發。
蘇恔染不再怕被她排斥,他要親手碰到她,知道她還是真真實實在自己面前的。
他上前一步想要把人攬進懷裏。
虞間忽然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背撞上了冰冷的牆才停下,她脫力般滑下來,下巴狠狠磕在膝蓋上,尖銳的疼痛瞬間溼了眼眶。
蘇恔染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蹲下來,這個拙劣的,他努力維持的世界在她面前崩塌了。
虞間眼淚一直在流,根本止不住,蘇恔染給她擦了又擦,絲毫不嫌麻煩,耐心好得可以。
心臟好像被人狠狠抓住了,蘇恔染清清楚楚知道,他的虞間現在好難過,全是自己造成的。不管是哪個空間裏的他,都是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四個字敲在心上彷彿砸出坑。
不知過了多久,虞間的眼淚漸漸止住了,她擡起眼皮,歪了歪腦袋,一字一句,字字泣血:“耍我很好玩嗎?看我發瘋很好玩是不是?!”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蘇恔染心臟扯得全身都泛着疼。
根本不給蘇恔染說完的機會,虞間面無表情打斷:“沒心情聽你編,放我走。”
“間間,再等幾天好不好?”蘇恔染語氣低微到幾乎是在求人。
“不!好!我一眼都不想看見你,這輩子,下輩子,永遠不想看見你!”虞間發了狠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瞪出一個窟窿。
她現在極其後悔剛纔的一番話,不是怕被蘇恔染猜出來什麼,而是自己的一腔真心居然給了一個騙局。
每次都這樣,她不該說出來的。
放過她吧真的求求了……
“我要回宣與。”虞間重複一遍。
“六號我送你回去,完全可以趕上八號上課,好不好?”蘇恔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速戰速決,把蘇氏死死按在地上不能有爬起來的機會。
“我現在就要走。”虞間面無表情,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那……兩天,你再待兩天,三號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蘇恔染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等不了了,等不到收網之時了。
虞間強調:“我現在就要走,你沒資格拘束我的行蹤。”
蘇恔染長睫微垂,頓了許久,聲音沉澱下來:“兩天後送你走,假如不見我真的能讓你開心起來,我……我以後可以不出現。”
虞間愣了愣,眼眶憋的很酸,嘴硬道:“這樣最好。”
蘇恔染把她從地板上拉起來,動作輕柔,好像他們之間沒有出現過嫌隙,還是一個多月前的相處狀態。可兩個人都知道不可能了。
虞間被蘇恔染安頓在椅子上,椅子上細細鋪了一層毯子,坐起來很柔軟。她心理防線也隨之消失了。
蘇恔染將飯盒提過來,打開把飯菜擺好,因爲飯盒的保溫特性飯菜都還冒着熱氣。
虞間看着他遞到自己面前的筷子,不自在地接了過來,接下來卻沒有了動作。
“喫吧。”蘇恔染沒有在對面坐下,說完這句話便徑直離開了。
直到門被人輕輕帶上,虞間才如夢初醒般顫了顫,蘇恔染好像真的要遠離她了。
她拿着筷子狠狠紮了一塊豆腐,兇巴巴地放進嘴裏,這樣纔是她想的不是嗎?
蘇恔染剛帶上門便脫力般倒了下來,門口的女傭已經下班,空蕩蕩的走廊只剩他一個人。
他摸出手機急促地按了幾下,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我說蘇恔染,你這幾天給我打的電話都超過這幾年主動找我的次數了。”
蘇恔染絲毫不介意沈透話裏的不滿,低聲道:“沈透,幫幫我,求你。”
沈透也就是嘴裏過過癮,他和蘇恔染的關係不用那些東西來衡量。此刻聽到蘇恔染如此卑微的語氣,整個人都愣住了,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很快回道:“你是說你那個不爭氣的父親?”
“嗯。”蘇恔染聲線壓得很低。
“行。”沈透不想去多此一舉問爲什麼現在忽然又接受他的幫助了,他知道原因,就是爲了那個女人。
“謝謝。”蘇恔染鬆了一口氣。
沈透身子僵了僵:“蘇恔染,你的請求我收下了,以後別再幹這種不符合你性格的事情,用不着什麼求不求的,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嗯。”
沈透笑笑,吊兒郎當地:“行了,別跟我這兒巴拉巴拉了,去陪你媳婦兒吧。”
蘇恔染點點頭,又問:“能不能給她看看?”
沈透愣了,隨後罵道:“蘇恔染,你讓我去給你媳婦兒看痛經的病嗎?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你現在不就在醫院嗎,找個醫生給看看就得了。這一方面我也沒什麼特別的見解。”
沈透驚了驚,很難消化這句話:“你是說?精神方面?”
“對,她很排斥被我碰到,不是一般的排斥。”蘇恔染啞着嗓子承認,心裏細細麻麻的疼。
“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吧?或者她就是不太喜歡你呢。”沈透直接無語了。
“不是的,是她說,她自己說,她心理有點問題。”蘇恔染不願意承認虞間不喜歡自己,挑了最主要的說。
沈透沉默了一會兒,笑着道:“行,給你插個隊吧,明天上午,帶她來。”
“你可以過來嗎?”蘇恔染問。
沈透氣得跳起來了,不自主提高音量:“好你個蘇恔染,還讓我過去,不可能!你們過來,或者,你找別人。”
蘇恔眉頭皺了皺,他沒想到沈透反應這麼大,他從來都是好聲好氣的,對任何人都是。
沈透:“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信不信我?”
“信。”蘇恔染毫不懷疑他。
聽到蘇恔染這毫不猶豫的回答,沈透笑笑,舌尖抵了抵上顎,轉了一圈,道:“來的時候,給她提個包,就說是見個朋友。”
蘇恔染記在心裏,點點頭:“好。”
虞間晚上睡的時候本以爲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躺下沾着枕頭便睡着了。
蘇恔染洗了個澡再回來的時候,虞間已經睡着了。他放輕了腳步,將虞間放在一邊地飯盒打開,意外地發現飯盒以及裏面的盤子都被洗得乾乾淨淨。
他失笑,慢慢將盤子收起來放好,自己又去套間內的洗手間裏細細洗了手。
然後才輕手輕腳躺上牀。
次日。
虞間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陽光透着窗簾的縫隙打進來,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發現牀邊的衣櫃櫃門大開,裏面放着一排尚帶着吊牌的時下季節的衣服。
她隨手挑了一件,很快換上,走進洗手間洗漱。
意外地發現洗漱臺上放着好幾套一次性洗漱用品,牙膏各種口味的都有,洗面奶的牌子也是多種多樣。
她隨意拿了一款,品牌的名字讓她驚了驚,頓時覺得自己拿的不是洗面奶,而是沉甸甸的錢。虞間頓了頓,若無其事照常洗漱。
虞間剛踏出洗手間,就見蘇恔染已經坐在了沙發上,長腿交疊,正看着手機,時不時滑一下。
“那個……你怎麼在這兒?”虞間換了個比較含蓄的趕人方法。
“我帶你出去走走。”蘇恔染放下手機,成功掩飾掉自己早就聽見洗手間開門的聲音。
“不去。你答應了的,明天就送我走。”虞間生怕他耍無賴不認賬,自己一定要多提醒提醒他。
蘇恔染聽出了她話裏的意味,長腿放平,斟酌了一下用詞:“你最好聽話。”
虞間瞪大了眼睛,他居然真的想要反悔!混蛋不要臉大豬蹄子……
“走吧。”蘇恔染站起身,一把撈起沙發扶手上的大衣。
虞間冷哼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他後面。
車子開了很久,彎彎繞繞進了市區,再左拐右拐到了郊區。
虞間認識這裏,這是沈透的醫院所在的地方,敦瀛城西郊,蘇恔染帶自己來這邊幹什麼?
“下來吧。”蘇恔染下了車,替她拉開了後座的車門,手擋在車門上。
是的,虞間爲了表示不滿,硬着頭皮上了後座。
虞間不想看他,現在對蘇恔染的厭煩幾乎寫在了臉上。
下了車,她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果然,是沈透的醫院。簡簡單單一幢別墅,門上掛着個牌匾,金光閃閃的四個字:《精神病院》。
虞間:“……”
怪不得上一輩子老聽沈透抱怨自己“業績”不好,幾乎沒人找他看病,這醫院擱她她也不想來。
虞間看了看蘇恔染,幽怨的眼神似乎在問他是不是有病?
蘇恔染被那牌匾上幾個字雷得外焦裏嫩,每一次來這邊都要被雷到,偏偏沈透覺得自己這金閃閃的字很氣派。
“進去見個朋友。”蘇恔染不自在咳了咳,狀似無意遞給她一個公文包,“你幫我拿着。”
虞間詫異,但還是接了過來,她問:“你朋友生病了呀?”至於她說的什麼病,看門牌就知道了。
蘇恔染:“……”
“他在這裏做醫生。”
虞間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哦。”
她知道自己昨天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也不知蘇恔染究竟信了沒信,虞間只能走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