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施主,留步。”善真開口留住他,善真知道薛遙方纔的一番話裏有裝腔作勢的成分在,但他思索了片刻,還是說道:“貧僧確有一法,卻是偶然間習得,是否有成效還未可知。”

    “有勞大師了。”薛遙依言停下腳步,擡手認真地向善真行了一個禮。

    善真單手執着一隻銅鈴,閉眼垂眸,靜立在窗前。此時他周身散發着月白的光芒,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佛心梵骨。片刻之後他手裏的銅鈴無端漂浮了起來,自行順着薛遙的太陽穴繞行了一週又回到了善真手裏。

    隨着最後一聲“叮”的脆響,薛遙驀然睜開了眼。

    他的眼神有瞬間的空茫,然後似有一道光從他的眼眸中閃過。

    接着兩人開始大眼瞪小眼。

    “想到什麼了嗎。”善真盯着薛遙的眼睛,認真發問。

    “沒有。”薛遙眨了眨眼,如實回答道。

    善真剛纔還心不甘情不願地替薛遙破解洗魂術,現在卻有些不死心地問道:“你方纔有在心裏默唸我教予你的口訣嗎。”

    “那是自然。”薛遙自己動手拔出了插在胸口的銀針,滿不在乎地攏起衣領。他一改土匪頭子的流氓做派,甚至有些彬彬有禮地說道:“方纔我們已經嘗試了四次,可見此術確實難以破解,難爲大師了。”

    難得從薛遙嘴裏撬出幾句好話,善真卻沒有仔細聽,他還在回想方纔施法的時候什麼地方出了紕漏。待薛遙向他告辭時他都沒有回過神來,稀裏糊塗地關門送客,回頭坐在自己的塌上繼續琢磨。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茶飯無心,薛遙此刻的心緒倒是淡然了許多。他深知這種西域舶來的邪術沒有那麼容易破解。好在現在已經知道了方向,沿着這個方向走下去總能有線索。

    今夜的月色正好,銀白的清輝柔柔地鋪在甲板上,薛遙踏着月光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他的功夫已經練到了極致,就算在行進的船上行走,腳上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路過林晉桓的房間時,薛遙看見窗內的燭火未熄,片刻間心裏閃過了一個念頭。

    要不要進去和他打個招呼呢,薛遙在心裏琢磨。自前夜之後二人就再也沒有打過照面,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尷尬。

    薛遙的手遵循着自己的內心,即將要敲上林晉桓的房門。這時門後突然傳來些許聲響,像是林晉桓察覺到了門外的動靜。

    算了,薛遙想。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能和林晉桓說些什麼,反正來日方長,時間長了事也就自然揭過了。

    薛遙這麼想着,又悄無聲息地往自己的房間閃去。

    林晉桓此刻正安靜地站在門後,他聽見門外人離開的動靜,有些啞然地放下了正欲開門的手。

    薛遙走後善真仍不死心,他關上門窗後回到案前潛心鑽研起洗魂一事。只是善真重傷未愈又連日長途奔襲,不知不覺間就趴在書案前睡了過去。

    夜裏門外突然傳來“咚”地一聲巨響,睡夢中的魏子耀手邊一空,倒頭摔到了桌下,疼得小紈絝齜牙咧嘴。睡眼朦朧間他一把抓住椅子腿,這才勉強站起身來。

    “嘶…”魏子耀扶着險些摔斷的老腰,睜開眼睛打量着四周。

    誰知他剛剛穩住身形,巨響再次傳來,這次緊隨其後的是船艙劇烈的晃動。魏子耀一時支撐不住又摔在了地上。這回他意識到情況不妙,當下也顧不得其他,連忙連滾帶爬地往艙外跑去。

    艙門甫一打開,潮溼的霧氣就撲面而來。艙外白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廣闊的江面上不知何時騰起了濃霧。他們的船早已停止了前進,此刻正安靜地漂浮在江水之中。

    “大表兄!小表兄!”

    眼前這番詭異的場景讓魏子耀不敢輕舉妄動,他站在門外喊了兩聲,久久無人應答。

    冷汗不知不覺間爬上了魏子耀的背脊,他定了定神,扶着圍欄往光的方向摸索着而去。儘管此刻他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離開船艙,但這種情景下只有和林晉桓等人在一起才能確保安全。

    忽然之間間魏子耀察覺到五丈開外有人朝他走來,他停下腳步貼着牆面站好,開口叱道:“誰在那裏。”

    白霧中傳來景瀾的聲音,景瀾輕聲道:“魏公子,是我。”

    魏子耀一顆心瞬間落回了肚子裏,他快步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小古板!我在這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瀾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此刻魏子耀看不見景瀾的臉,只能聽見景瀾說道:“情況有異,門主命我速速帶你離去。”

    魏子耀聞言停了腳步,他站在原地望着霧中的一點,開口說道:“景瀾,我剛剛摔到腳了,你過來扶我一把。”

    景瀾應了一聲,大步朝魏子耀走來。

    就當景瀾來到魏子耀面前時,一隻蓮花鏢從魏子耀的袖子裏射出,徑直沒入了來人的胸口,在這無所不在的溼氣中炸出了一團血霧。

    “你是什麼下三濫的東西。”魏子耀上前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屍體,說道:“也敢冒充我們景瀾…”

    魏子耀話音未落,船身又開始劇烈晃動了起來。魏子耀下盤不穩,眼看着就要和那具屍體一同翻下圍欄掉入江水之中。

    這時一隻手憑空出現,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子,粗暴地將他扔回到甲板之上。

    “魏公子!你沒事吧!”

    魏子耀一口氣還沒勻上來,景瀾就不由分說地拎起他的後領,連拖帶扶的將他帶進了最近的一間船艙。

    ***

    林晉桓與薛遙在甲板之上背對背站着,二人屏息凝神,注視着黑暗中那濃稠的迷霧。

    景禮等人散落在船上的各個方位,衆人嚴陣以待,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江面上的霧氣越來越濃,連岸邊的燈火都消失不見,廣闊的天地間宛若只剩這艘小船。

    無處不在的潮氣中傳來些許不易察覺的震顫。薛遙的耳朵微微一動,低聲說了一句:“來了。”

    薛遙尚未指明方向,林晉桓的一掌早已順勢飛出,直衝黑暗中的一點而去。

    掌風在半空中炸裂,暴起了一小束強光,這時衆人才看清隱藏在霧氣之中的是數根兒臂粗的鐵鏈。這鏈條並非凡物,鏈身注滿了精純的靈力,在暗夜中兀自挺立着,像是一條條蓄勢待發的巨蟒。

    在林晉桓強勢的掌風之下,這鏈條似有靈性,紛紛在迎頭相撞的瞬間縮回到迷霧中去。

    薛遙的皺眉微微皺起,他望着鏈條消失的方向問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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