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鎮今天格外熱鬧,郊外一間小茅屋的門口一大早就擠滿了人。

    這是秦大夫來到八里鎮義診的第十天。最初的幾天只是鎮上的百姓來此尋醫問藥,這幾日家住方圓百里內的百姓都聞訊趕來。

    卯時一過,草廬的門就從裏面開了,從屋裏走出一個天仙似的大姑娘。姑娘看見眼前這摩肩接踵的人羣,先是嚇了一大跳,接着連忙吆喝道:“都不要擠,都不要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沈照璧好不容易安頓完門外的百姓回到草廬內,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她一手扇着風,一手從林晉桓手裏接過包好的藥遞給眼前婦人,說道:“今天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林晉桓將一捧透骨香放到沈照璧面前,挪揄道:“還不是因爲我們秦大夫杏林聖手妙手仁心。”

    秦柳霜坐在一旁專心地號脈,對林晉桓的調侃置若罔聞。

    原來這在民間赫赫有名的大慈大悲秦神醫就是秦柳霜林晉桓一行人。半年多以前林晉桓離開巫醫谷之後便回了一趟迦樓山。他命延清徹底調查薛遙的身份,又吩咐祁英溫橋鶴重新佈置好九天門的安防之事後,他便悄無聲息地下了山,順便帶走了還關押在大牢裏隨時小命不保的沈照璧。

    林晉桓帶着沈照璧回巫醫谷與秦柳霜匯合,在那兒之後三人就隱姓埋名,一路義診施藥。

    這半年來林晉桓去了很多地方,獨獨沒想過往京城去看看。據探子來報最先派去京城的兩名弟子已下落不明,薛氏府裏的防衛突然嚴密地像鐵餅一塊,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這半年內林晉桓一直心如止水,鮮少主動去想起薛遙。今日不知爲何又頻繁地想起了他。

    這時一名衣着襤褸地男子在一旁說道:“最近仙門中出了一件大事,你們聽說了嗎?”

    百姓們在候診的間隙總會聊起些市井見聞,林晉桓總會興致盎然地聽上一耳朵。

    “你說的可是屠魔大會?”一名屠夫打扮的男子插話道。

    那衣着襤褸的男子雙眼放光地說道:“正是,此次四大仙門牽頭,數百家仙門響應,各路神仙不日就要殺上九天門啦!”

    這時一名抱着孩子的婦人從人羣中走出來,說道:“這九天門行兇作惡這麼多年,早就該有人出來收拾他們了!我的大兒子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一名鬍子花白的老者用柺杖重重拄了拄地面,義憤填膺地說道:“這魔教該千刀萬剮!”

    屠夫說道:“這四大仙門不愧爲修仙世家,瞧這氣量這擔當。我聽聞連遠在嶺南的碧水山莊莊主陸司空都親自來了。”

    有人附和道:“還有長生宮的宮主季寧,那可真是個高風亮節的神仙人物。”

    “哎,我只求他們神仙打架,不要殃及到我們這些小老百姓。”

    “就是就是。”

    沈照璧聽不下去了,她走出來沒好氣地打斷道:“我瞧各位這中氣十足的架勢,病都好啦?”說着她的目光打量了衆人一圈,說道:“這世間不明白的事兒就少摻和,有些人是人還是鬼,誰都說不清呢。”

    沈照璧說完,回過身來憂心沖沖地看着林晉桓,連秦柳霜都分心看了林晉桓一眼。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聽聞屠魔大會的事。只是近來這個傳聞愈演愈烈,據聞幾百個修仙門派都參與了此次大會,這屠魔大會儼然已經成爲仙門中的一大盛事。

    到了傍晚停診的時候,秦柳霜問林晉桓道:“你需不需要回迦樓山一趟。”

    “我正有此意。”林晉桓盤點着剩餘的藥材,說道:“近日有大量不明人士在巴蜀地界集結。”

    雖然林晉桓作爲小門主從來不插手門中事務,但眼下臨近九天門大祭,仙門中的各方勢力又蠢蠢欲動,這特殊時期他無法做壁上觀。況且這屠魔大會來的時機過於湊巧,他懷疑此事與薛遙有關。

    秦柳霜早知林晉桓有此打算,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巫醫谷的地方就派康回來知會我一聲。”

    “可別。”林晉桓笑着回絕道:“巫醫谷向來在仙門中保持中立,你就別淌這趟渾水了。”

    “你雖沒了關山玉,但這段日子你遠離九天門,又與我同行,所以七邪反嗜的影響並不明顯。”秦柳霜說道:“回迦樓山之後你切記要保持心性,不可過分執着於妄念,以免心魔橫生。”

    “明白啦,小師叔,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林晉桓裝模作樣地摳了摳耳朵,說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林晉桓幫秦柳霜整理好了剩餘的藥材,留下連個人給秦柳霜打下手,自己就帶着沈照璧啓程回了九天門。

    二人快馬加鞭,不日就到了迦樓山境內。

    “小門主,你可有察覺到四周有異?”沈照璧騎在馬上,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山下原本熱鬧的小鎮今日異常冷清,除了個別膽大要錢不要命的,尋常百姓們都閉門不出。不得不營業的茶樓客棧裏到處都有修道之人的身影。

    “機靈點,有人正跟着我們。”林晉桓面上八風不動,低聲對沈照璧說道:“一會兒聽我指令,一路跟緊我。”

    一隊黑衣人騎着高頭大馬在官道上風馳電掣,一路上揚起漫天的塵土。最近這些日子周遭出入的江湖人士格外多,官道上過往的百姓已經見怪不怪了。

    領頭的是一匹黑馬,那匹馬的樣子雖普通,腳力卻極快,始終領先馬隊一個身位。馬背上坐着一名一身黑衣的年輕人。那年輕人劍目星眉,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他的眉眼間帶着難以忽視的肅殺冷峻,讓人覺得不好相與。

    肖沛夾了夾馬腹,馬兒又往前跑了幾步這才勉強趕到薛遙身邊。他扯着嗓子說道:“已經到達巴蜀境內。”

    言下之意是可以在此停留稍作休整。

    薛遙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說道:“快馬加鞭繼續趕路,爭取天黑之前與二隊匯合。”

    牲口,真是個牲口。肖沛咬了咬牙,忍不住在心裏腹誹道。

    九天門的祭典臨近,樞密院早已陸續派玄武騎分批前往迦樓山。薛遙一行人打着參加屠魔大會的名頭,化作不知名小門派的宗主一路來到蜀中,幾路人馬準備在迦樓山腳下匯合。

    薛遙帶的這支隊伍最晚出發,他們已經不眠不休地趕了三天的路。

    就在這時,薛遙看見前方的官道上有一對騎着馬的男女,那男子一身月白的袍子,背挺得像松樹一樣直,衣袖翻飛間露出了骨節分明的手。

    薛遙不由自主地揚鞭,跑馬追了上去。

    肖沛見狀不明所以,只好硬着頭皮跟着薛遙一路狂奔。直到前方的薛遙放慢了腳步,他才趕到薛遙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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