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尾酒,曖昧的燈光。
“馮矜,你變了,以前你絕不會跟我來。”房非對着位美女吹哨子,還沒等我回,他就去跳舞。墨鏡成了爭風奪彩的工具。
我坐在吧檯上,對來發春的蜂蝶不加理睬,冰冷的霧氣在臉上氤氳,手被冰得失去知覺。我定住目光,一個熟悉的背影趴在男人肩膀上。穿着暴露,舉止放蕩。聽到什麼咯咯笑,捂着臉鑽到那旁邊人的懷裏……
□□。我捏着酒杯,視線轉回來,房非和幾個姑娘調戲幾句,老實地回來坐着,眉目間有些無聊。
“結婚時看到你女人了,眼光不賴。”
“……結婚後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我愁苦地搖頭,等他接話。
“哈哈……”他大笑起來,“你也有今天!說說吧,還挺好奇的。”
“也沒什麼,就找你聊聊天,可能想多了,我感覺她不太愛我。”
“一句話,你愛就追,不愛就離。”他舉起一杯酒,“別學我,把喜歡的人嚇跑了。”
我不知說什麼,喝下一大口酒。
“借這個機會跟你告別,葉飛你替我轉告他,這小子知道我走肯定抱着我哭,受不了。”他笑笑。
“怎麼突然要走?”
“去布羅爾當志願者,想去那玩聯繫我。”
我們又聊了許多,布羅爾是個危險的城市,我知道這人對我沒威脅,遂圍繞他的話題胡七海八。
後來和葉飛的聊天中我知道,他的愛人受不了他的束縛,去布羅爾杳無音訊,也許死了,那兒戰火連天。
我們在門口分開,他勾着一個女人走,又把她甩開。
我站在門邊待到半夜,雨無聲地下,這黑夜靜悄悄的,悶熱乾燥,一切蓄勢待發。我走下去,雨水刮在臉上,太靜了,我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蹲下來把臉埋在膝蓋裏,閉上眼睛,在我的胸口有一片巨大的空缺,裏面住着一個惡魔,它好像越來越強大了。
我想象自己被雨沖刷掉黑色,可以……有資格開啓全新的人生。
我瞭解了這個我,可一旦有過去的刺激,我就本色暴露。一步走出,墜入地獄。
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常閃過這個念頭,若是沒有再遇到她,我是否,是否能得到救贖。
阿蘭拎着包疲憊地出來。我一把拽住她的頭髮:“他剛死沒幾天,你就有了新歡!賤人!”
她尖叫着掙扎,喉嚨裏發出哭音:“你誰啊管得着嗎?要錢沒有,要色拿去。”聲音減弱,到最後一個字幾不可聞。
“一千塊,跟我走。”
她立刻停止掙扎,眼淚斷線:“兩千。”
“行。”她笑看我,手拉住我的衣襬。我也笑,但一想這不是我,心裏的怒火不停燃燒。
“你家好大?”她驚歎。
我隨意地嗯了聲,覺得忘了什麼,心裏不踏實,看到桌子上的一本書,才恍然。
“我們喝一杯。”阿蘭歪在沙發上。
我小聲警告:“別說話。”
她捂住嘴巴,順着目光看向二樓的右側,貼着我的身子諷刺地說,“你老婆在?”
我掐了她一把,將她鎖在房間,我站在林緩房門口敲門,沒人開,可能睡着了,我鬆一口氣。長時間狀態緊繃,我倚在牆上,吞吐煙霧,思索該怎麼處置阿蘭?
她臉上不動聲色,我感到她內心的慌亂跳腳,心情輕鬆許多,不自覺哼起小調,我在關門的瞬間橫插一手,她的眼瞪大,像可愛的小鹿,想去親吻她顫動的睫毛。可就在剛剛,我甚至忘記了她的存在。我把另一隻手裏拎的奶茶遞過去,又陡然一轉,把門關上。
房間裏,阿蘭規矩躺在牀上,手抱着肚子,睡着了。
我關燈,從後面抱着她,很踏實,好像心裏又有了些光。
她是父母死後支撐我活下去的人,那天我瘋一樣跑出去,在黑夜裏撞到人,她倒下去,我也倒下去。
“誰啊?沒長眼。”她拿手機照明,晃了幾下,我感到光聚集到我身上,像要剝了我的皮。她不說話了,當時的我赤條條的,大腦空白,只知道要逃離,我身上有血,那血……太丟人了!
她跟着我,我更慌張。
又被絆倒,不想起來,感受着血一點點留出來,多麼暢快。
她走到我跟前停下,又離開,過一會兒,不知哪兒找來的衣服,小心地跟我說話,哄我穿上衣服,帶着我去24h藥店。
我的意識一點點拉回來,我看自己穿得齊整,站在她家門口。
“你的家呢?”她掏出鑰匙,疑惑得看着我,暗夜裏只看清那同情謹慎的眼睛。
我跑了。
再次見她是父母死後,我把一個個記得的人從腦子裏拉出來,我該怎樣存在着,我走着,不知不覺來到她家門口。
一箇中年男人從裏面出來,她露出半個身子愣愣地看我,想關門。
我衝進去,看她凌亂的頭髮,憤怒地佔有了她,不停佔有,發瘋似的佔有,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的身體?
她掙扎着,痛哭起來,我也哭。
我們相愛了。
煙燒到指頭,我手放在她脖子上,微弱柔軟的血管跳動,我收緊,在她將醒時鬆開,無論她怎樣,我不忍殺她,稍微懲罰一下就行。
我送她走,她不知所措:“這樣就可以”
我笑了笑,“嗯。”
兩千塊錢放在她胸口,曖昧地一笑,她抱住我說,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好親切。
我閉上眼睛,嗅着她的味道。在味道到達心尖時,推開。
門悄悄關上。
手機通訊錄裏還有一個boss,您明天該去工作了。
我開車來到那棟百米高的大樓,眺望着苦笑,一定會露出破綻,我連他在幾樓工作都不知道。
這是家機器人編程公司,我踩滅煙,看了看這雙手,笑着返回家。
早上,我還在被窩裏,一個電話打來,我看是老闆的,扔在旁邊,響了很久才停。
我在公司地位很高,我想。
我在等別人來給我拋信息。
馮矜,你小子再不來公司就塌了!這溫柔鄉把你養懶了!
老闆,我能再請幾天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