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死,生活多了趣事。
我掛斷電話,嘴角僵硬,意識到的時候,我摸着臉,描繪那幅度,意外地發現我在笑。
原來她在我心裏還挺重要。我撫摸着髮卡上的亮鑽,細密的凸起佈滿尖銳的棱角,涼涼的觸感像她不屑的笑。在內側有個黑色的豆子大小的竊聽器,摘下來扔進垃圾桶。
林緩啊林緩,本借你來充分洗刷我的嫌疑,如今真一箭雙鵰,報了仇,還贏得了你的感情,那些煽情話你都聽見了吧!
我閉上眼睛,馮矜——聲音從話筒傳來,綿軟憔悴,穿過心靈深處,以後許多夜裏在我腦海迴響,如夢似幻。
醫院,她躺在那兒,看到我笑了笑,臉上素淨脆弱,讓人擔心一觸就碎,她撐着身子要坐起來,我抱住她,這一手苦情戲我要演完,能被這女人惦記上,不容易。
她身上是軟軟的消毒水味,我裝作意識到失態,背過身,給她削蘋果。
“不好意思,這麼晚給你打電話。”
“還好,你還活着。”
我遞給她水果,把她碎髮整了整,有些無奈地笑,“林緩,我發現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挺重的。”這是真心話。
還剩最後一個仇人,若那時你還活着,我們一起過一輩子吧。
我去問醫生情況,回來時她睡着了,臉頰有淡淡的粉紅。
我悄悄握住她的手,臉上癢癢的,用手背一抹,是淚,我嚇得後退,燙手山芋似的鬆開她的手。
沒有立刻回去,而是蹲在路上抽菸,我不喜歡半途而廢,孫淼,那個大肚子來我家的女人,該怎樣報復纔好呢?
一個塑料袋刮過來,碰到菸頭,洞越來越大,萎縮成一小塊軟物,我站起來,爲自己拊掌,像孩子爲自己的新發明而自豪。以牙還牙,大着肚子來大着肚子走好了。
我操縱着遊戲,我的影子與黑夜曖昧不明,是個藏在這軀殼裏的惡鬼。
回去前,我去見了梁深,他的處境比之前的我還要糟糕。
我拍拍他的肩膀,“有能幫的上忙的告訴我。”
只離開幾天,打開家門親切得不得了,兩人商議着來場大掃除。
生活又回到了相互獨立的軌道,林緩這些天忙,好幾天見不到人影,家裏冷清,我晚上總失眠、做噩夢,常跑去酒吧喝酒。
正舞得盡興,看到熟悉的身影,動作停滯。她笑了下,那笑譏誚隨意,像看笑話似的,她舉起酒瓶喝一口,隨後調轉目光,我吹了個口哨。
不是工作忙,在這跳舞?呵。
我約了葉飛,他帶女朋友過來。
那叫洛笙的女人看着我不自在,渾身散發不友好的味道,“林緩知道嗎?”
“她不介意。”我指指背影。
洛笙過去,林緩驚訝的樣子,掃了我一眼,也許嫌這兒太吵,她們出去了。
孫淼是這的工作人員,看來打過孩子後她過得並不如意,我點了許多酒,讓她陪我喝。
溫良無害的面孔真的是利器,一來二去,她倒勸,別喝這麼多,傷身。
我醉時貼着她的耳朵胡說八道,我想找個情婦,生個孩子,共度終老。
說這話時我靠在她肩膀上,嘴角含笑,在她怔愣的幾分鐘,抽身回去,不能勉強,太迫切會讓人懷疑,要她心甘情願踏入陷阱,被喂進嘴裏的是最輕鬆的。
等紅燈的空隙,我打開音樂,和雨點相協調,我肩膀舞動着,人行道上有一個紅衣服的人,這個點還有孩子在外面?3,2,我發動引擎,衝出去,忍不住看向藍衣服。
身影好像低了下去,再看不到了。
我看了幾回,剛纔是幻覺?這如果不解決我會疑惑好幾天的,我調轉回去。
該死,車裏沒傘,雨衣也沒有,雨大就大,謝天謝地沒打雷,我跑了過去,雨水模糊視線,我不得不用手背擦眼睛,藍衣服還在,坐在路邊上,遠看像個垃圾桶。
“喂,小朋友,怎麼不回家?”看年紀十一歲左右。
他抱着膝蓋快睡着,聽到聲音被我嚇一激靈,睜大眼睛,嘟噥着說,“家裏很危險。”
他的藍雨衣爛了幾個洞,我伸出手,“跟我去安全的地方吧!”
他看着我,我覺得很緊張,呼吸都不敢了,一隻小手放到手上,我有些感動。
“叔叔,你要送我去警察局嗎?”他坐在後座上,我才發現他比我淋得還嚴重,頭髮上的水像小溪向下流。
“先去我家洗個澡換身乾衣服,舒舒服服地去吧,嗯?”
“謝謝你。”
一路上他打着瞌睡,我絞盡腦汁搭話不讓他睡覺。
叫什麼名字?鄭飛龍。
哇,名字很霸氣。
飛龍,飛龍,會飛的龍,會飛的龍唉!
他面無表情看我:叔叔你好幸福,這麼大還可以這麼幼稚。
……
一瞬間,我想去滅了那男女,怎麼能欺負孩子呢?
客廳亮着燈,林緩做在那兒喝牛奶,見我來,給我倒了一杯。
又看到身後冒出的小人,肉眼可見那種睏倦瞬間煙消雲散。我向前走,她頭髮散着,有清香,剛洗完澡,臉上的表情像水蒸氣一樣朦朧。
現在,凌晨一點。
“孩子?!”
“姐姐好。”
她笑了笑,“你好。”又轉過來急躁地說,“快,快帶孩子去洗個熱水澡。”
我是被推上去的,出來時,桌上放着清湯麪,各種零食。他穿着我小時候的衣服,很可愛。
“哥哥姐姐,你們是夫妻嗎?”
我倆對視了一眼,含糊笑着說:啊,是是。
“你們不打架嗎?”
“我們關係很好,當然不打架。”爲了證明,我倆默契地像傻逼一樣握了握手。
只有一碗,小龍剛開始喫得很矜持,一個蔥花一個蔥花地喫那種,我倆看得着急,先後跑到陽臺。
“我也餓。”我說,想厚着臉皮請她幫我做一份。
“在酒吧沒喫飽?”她打了個哈欠。“孩子怎麼回事?”
我遞給她外套,“路上碰見的,爸爸喜歡喝酒,酒後打人,媽媽有暴躁症,晚上常常吵架打架,常把孩子扯出來,你看到那孩子頭上的疤了嗎?被推到桌子腳磕的。洗澡的時候,我看到……他身上紅一塊青一塊。”
“哦。”她低低應了聲,像是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