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沒有太陽,天霧濛濛的,出來一會兒外套溼漉漉的,林緩剛跟誰通了電話,只聽她從頭至尾說了兩個字,人卻開心到飛起。
不用猜也知道是我的競爭對手,等着,倒要看看他哪點好?
可是不見人影,她傳聞中的男朋友很是神祕。
入冬天氣寒冷,畫室早早放假,我每日輾轉於酒吧和林緩的工作樓下,沒有跟蹤她,我知道我壞,在她面前還是想保留些姿態。
從景區回來後她比以前熱情了許多,說話時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慢慢眨着,有時突然一顫,讓我想起石頭扔進水裏泛起的波紋,有時就定定看着我,和我聊以前的事,我靜靜聽着,覺得馮矜這麼霸道傲嬌懶惰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樓下地下室有藏酒,要不要去喝一杯?”我們沿着街道走,馬上就到分岔口。
她疑惑,“地下室?改天再喝,最近感冒在吃藥。”
不是她。
她開始加班,我夜夜宿醉,冷漠的人尋找感情羈絆真難。
她沒來接過我一回,都是葉飛。
“大爺,你下回別來了,行嗎?!”我搭着葉飛的肩膀,腳步虛浮。
“不行,洛洛會生氣。”葉飛爲難了幾秒,脫口而出。
我扭頭,重色輕友一色的。
最近一看到人,腦子裏就會有可怕的想法,那血管劃開血會怎樣濺開,他們又會露出什麼表情,一種嗜血的慾望不斷升騰,我搖頭甩脫。
也許我該尋找一個女人,親情友情我都有了,我需要愛情,有個孩子就更美妙。
而林緩,這些天的死纏爛打,她都無動於衷。我將那據說是傳家寶的狼戒指放進兜裏,突然就想明白了,不就是需要一個可以陪伴在身邊的漂亮女人,又不是非她不可。
愛情這東西,可以培養。
街上,我一個個打量,有合口味的,總少了點什麼,手機滑到最下面,泠,她也許可以。
我撥通電話,那邊響兩次才接,“你叫泠?很好聽的名字。”
“馮矜,馮矜。”她一遍遍叫我的名字,我頭疼。
她剛好也在這座城,從動物本能開始,一見面,就纏繞在一起,我自始至終是清醒的,甚至是憤怒的,爲什麼要想她,我居然回憶着她的笑容。
“你這有人。”她在心上畫圈圈,語調寂寞可愛。“我會幫你忘掉。”
呵,哪有這麼容易?
這天,我又沒出息地去林緩公司樓下轉圈,半包煙吸完,看到她出來買咖啡,眉眼彎彎,嘴脣微微開合,在唱什麼歌。
心情不錯嘛,我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消失不見。
今日任務完成的空虛感,我打彎回家。
打開門,我感受到陌生,沒有一物被動過,但總覺得空氣是異常的,衣服某處好像被戳了洞,涼颼颼的。
我得出結論,在哪兒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
他鄉遇故知一樣,我感到少有的興奮,來這是幹嘛呢?
門鈴響,我聽到小龍的聲音。
聯想中止,我快步走過去開門。
我對小龍說有事就來這,這天他來,臉上都是傷,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
“先進來。”我把聲音放溫和,見他踟躕着,纔看到他光着腳,腳尖有黑紅色的泥,這孩子是一路走來的。
他突然退後一步,把我從幻想中拉回來,“馮矜哥哥,你剛剛看着很可怕。”
我摸了摸臉,“可怕?”彎腰扮了個鬼臉,“哈,這樣子呢?”
小龍心情放鬆許多,這是他第二次來,我給他洗着腳,他咬着脣,忍受傷口遇水的蜇痛感。我想起那天在黑夜裏奔跑的自己,絕望人生的盡頭是不是都會遇到一個貴人?
“你以後住這,別回去了。”我一直勸說他。
第二天早上他還是執意要走,我把最後一個指甲塞到他口袋裏。
那個人,也許是偷窺狂,我每次回來都能感覺到他,有人陪着消散寂寞,我喫着飯,對着空氣說,“來一口。”
寂靜無聲,他也許以爲我發病。
我捂着肚子笑起來。
和泠在沙發上親熱我都多了絲快感,那個人是我的觀衆。
從樓梯上走下來,我站在那逗留,細微的動靜,衣服的摩擦聲,一隻推動的手,我緊抓住欄杆。
終於現身了。
他知道我,他是誰?我看着他,被那眼睛流露出的恨意嚇一跳,跌下去,血流出,我張開雙臂躺着,感到暢快睏倦……就這樣離開也好。
手機響了,我沒動,一直響着,很煩。我看來電顯示,那種壓在身上的沉悶感消失了些。
“小矜,我不問你也不說,那個變態給你寄指甲了?”我把話筒拿遠,心情一點點變好。
“媽。”我閉上眼,越來越困,“救命……”
“喂,小矜,小矜!”
白色,消毒水味道,我深吸一口氣,三個人守在這,看到我醒來喜極而泣。
被人牽掛的感覺真好,我喜歡生病。
“沒有看清。”警察詢問我是否看清來人,我如實回答。
“還真是有緣分。”他看着我,是啊,見過很多次。
躺了幾天,可以小幅度活動身子後,林緩買來輪椅,每天十點多來,把我扶上去,推着我曬太陽。
今天她外面穿着米白色的長襖,來得着急,她額頭上冒着汗,把外套拉鍊拉開,靠過來,示意我搭上她的肩膀。
她裏面穿黑色的緊身毛衣,勾勒出豐滿的形狀,胸口起伏。
身體僵硬起來,我避開她的手,“我渴了。”
她去倒水,我深呼了口氣,才幾天沒碰女人,就饞成這樣了?還是這女人對我吸引力太大……
陽光刺眼睛,她給我戴上帽子,笑着說,“你再進醫院我就被你那些親朋好友傳成剋夫的糟女人了,好好照顧自己。”
順手撥着我的亂髮,“我訂了外賣,待會在這一起喫吧!”
她在石桌上鋪上報紙,準備得很豐盛,都是馮矜愛喫的,我看她喫得很快,下一秒要逃跑的勢頭。
果然,她把菜撥到碗裏,“快喫,我要跟人看電影呢!”
我慢吞吞喫,她焦急地看錶,坐立不安,把我的好胃口攪沒了。只等我把筷子一放,立刻收拾起來,把我推回去,我拒絕,要在這繼續曬太陽,她把閘拉上,又試了試,想起什麼,眼神蒙上悲傷,小聲嘆息,“舅爺是怎麼死的呢偏那天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