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軟不知道霍母已經開始盤算着拿捏她了,天擦黑的時候髮圈買了一半。

    她收了攤去了另外一個裁縫鋪跟昨天一樣又買了些碎布頭和鬆緊帶,打道回府。

    家裏沒人,老太太依然沒回來,想來蘇文山是真的陪領導視察不在。

    這倒是方便了蘇軟,她把今天的收入全都倒出來數了數。

    一共賣了一百五十幾個,其中大部分是基礎花色的,帶點綴的賣了四十幾個,總共收入六十七,刨去昨天和今天十四塊的成本,她的總積蓄已經從二十一變成七十四。勉強夠去一趟市裏了。

    不過最好還是能再寬裕一點,她把剩下的髮圈放好,開始繼續整理碎布頭,她得趁老太太不在,趕緊把這些東西都趕出來。

    如果她料想不錯的話,明天就可以坑上蘇文山一筆,後天就可以去市裏了,髮圈自然是多多益善。

    因着這個,蘇軟熬了一晚上,天色矇矇亮的時候她才把買回來的布頭都做完。

    而且這次的髮圈要比之昨天做的精緻許多,綴了各種小珠子,蝴蝶結、小草莓或者四葉草之類的裝飾。

    這些對她來說都是信手拈來,雖然比做基礎版慢一點,但一晚上也做了一百多個,這些她打算去市裏賣的。

    蘇軟把所有的髮圈都裝好塞進一個大揹包裏,然後上牀睡覺。

    老太太果然早早就回來了,見蘇軟“賴牀”也破天荒的沒叫她。

    中午起來洗漱之後,蘇軟照舊和昨天一樣騎車出了門,想着要是蘇文山能晚點出現,她應該能賣的和昨天差不多。

    如果蘇軟知道霍母那種一個一毛錢,一天一百個,一個月就能賺三百的想法,估計要笑死了。

    髮圈可不是喫食之類的消耗品,今天吃了明天重新買,髮圈買了以現在人們的消費觀念,一個至少能用一年半載,而在開雲縣,捨得花錢買髮圈的可沒多少人。

    關鍵這東西技術含量不高,這年代老百姓還保留着極度勤儉的習慣,連衣服都是扯了布來自己做,更何況一個髮圈。

    所以也就是剛出現的時候圖新鮮能賣個幾天。

    只是她也沒想到仿品會出的這麼快,等她到鳳凰百貨樓下的時候,昨天擺攤的位置已經叫人給佔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笑臉招呼着客人,也有人陸陸續續在購買。

    蘇軟一聽,她才賣三毛一個,不僅仿照,價格戰都直接用上了。

    無語的搖了搖頭,一看就是亂跟風的,可惜啊,註定要賠本了。

    蘇軟完全不惱,做生意遇到這種事情太正常了。她重新找了個地方把攤子鋪陳開。

    那邊女人見狀才知道她就是小姑子說的那個賣髮圈的姑娘,當下打擂臺似的高聲吆喝起來,“南方時興的髮圈,三毛一個!”

    兩人的攤位離得不遠,衆人一眼就能瞄到蘇軟攤子上的髮圈明顯更好看更精緻。

    對面顯然是匆忙中找的碎布頭做的,顏色老氣單一不說,有些明顯發舊,那大紅牡丹的花樣,分明就是時下縣城裏流行的被罩,眼熟的很。

    很快蘇軟這邊就有人來問價,蘇軟還和昨天一樣,完全沒有降價的打算。

    期間也有人因爲那邊便宜跑過去旁邊的,但大部分人很快就都會跑回來。

    貨物就怕對比,同樣的東西比價格,價格不同最終看的還是價值。

    如果真要花錢買,大家更願意多花一毛錢買蘇軟攤子上這種漂亮的。

    當然也會有人因爲對面的價格而跟蘇軟砍價,有些姑娘能爲一個髮圈便宜一兩毛磨半個小時,蘇軟實在害怕這個,反正就是一口咬定不不講價。

    “最後就剩這一點了,今天賣完就不賣了。”

    聽她這樣一說,不少人就有緊迫感,有那些不差錢的就開始挑揀起來,蘇軟做的髮圈幾乎沒有多少一模一樣的,大家怕自己看中的被挑走,立刻就掏錢買了。

    旁邊的女人見狀,直接降到了兩毛一個,但是買的人依然很少。

    眼看着髮圈要砸手裏,再對比蘇軟紅火的生意,那女人氣的指着來往的人唸叨起來,“都傻了吧,一個破布條子一個鬆緊帶,回家五毛錢能做一堆,六毛錢一個買,錢多沒地兒花了嗎?”

    這麼一說確實有不少人遲疑。

    蘇軟笑道,“確實也能自己做,您那攤子上都是自己做的吧。”

    剛還遲疑的人看看對方攤子上的,再回頭看看蘇軟攤子上的,反而繼續動手挑了起來。

    自己做和自己做也是有差別的。

    有人笑道,“那衣裳都能扯布自己做,幹啥大家還喜歡去百貨商場買成衣啊。”

    其他人一想,可不是這麼個理,既然是爲了好看,多花點錢當然是值得的。

    女人怕也沒想到她本意是想攪合蘇軟的生意,結果反倒她自己攤子上僅有的一點生意也沒了。

    畢竟她那種水平的話,大家確實是可以自己做的。

    蘇軟數錢數的不亦樂乎,看樣子今天顯然能比昨天賣的多。

    她正高興的給旁人介紹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包含惱意的聲音,“蘇軟!”

    蘇軟精神一震,來了!

    擡頭就看到不遠處沉着臉的中年男人,對方身材清瘦,長相俊美儒雅,梳着時下流行的三七分,鼻樑上架着一副金邊的眼鏡,乾淨的白襯衫加西裝褲,模樣很當得起“儒雅君子”四個字。

    也正是因爲這個四個字,讓他斯文的站在旁邊,沒直接上前來採取粗暴手段。

    蘇軟便也當沒看到他的怒氣,繼續跟面前的顧客道,“大家要買的趕緊買,我要走了。”

    衆人顯然也看到了情況,有人問道,“明天還來嗎?”

    蘇軟笑道,“明天不來了,以後的話不一定,得看有貨沒貨,反正這是目前最後一批了。”

    她話一出,當下那些還因爲價格而猶豫的人頓時下手,攤子前瞬間忙碌起來。

    蘇文山黑了臉,倒是後面專門跟過來的女人驚訝的道,“唉,還真是蘇軟啊。”

    來人看起來五十多歲,藍色波點襯衫,身材發福,留着一頭齊耳的短髮,黑色的髮箍將碎髮一起捋在腦後,露出一張看着就充滿熱心的圓臉。

    確認是蘇軟之後,便直接喊道,“蘇軟,快別賣了,趕緊收拾了,女孩子家家的,做什麼買賣。”丟不丟人!

    後面這句話雖然沒說出來,但誰都知道是什麼意思,這是崇尚鐵飯碗的年代,尤其在這個北方的小縣城,只有沒出息的人才會想着做生意,但凡有點本事的都想着進廠子進單位。

    蘇軟作爲教育局局長的女兒,做這個實在上不得檯面。

    蘇軟看着蘇文山瞬間變了的臉色心中大笑。

    這位李梅花李阿姨可是她跟蘇文山討利息的重要助攻。

    這世上哪兒都不缺愛管閒事的熱心婦女,這位李梅花就是個中翹楚。

    她早年在鄉下的時候做過婦女主任,年年受到公社的表揚,後來跟着丈夫調來了縣裏,做了街道辦的居委會主任,非常熱衷於調解鄰里矛盾。

    最妙的是,她丈夫是副縣長,一兒一女也一個上大學,一個在東林市氣象局上班,她有着充分的精力和有力的後臺,誰也不懼。

    所以,無論好事壞事,要是讓她知道了,不出兩天,整個縣政府系統的人全都能聽到風聲。

    簡直就是蘇文山這種僞君子的大剋星。

    上輩子的時候李梅花就總喜歡盯着蘇文山家,畢竟親爸後媽這種非常容易出問題。

    蘇軟爲數不多的幾次去機關家屬院她都熱心的問她怎麼不常來,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只是那會兒蘇軟對蘇文山滿心慕孺,畢竟是她血緣上最親的人了,在蘇老太太的教育下,她也覺得蘇文山非常愛她,只是礙於杜曉紅的關係不善表達。

    李梅花那明顯想找蘇文山問題的態度,讓她把對方當做洪水猛獸,認爲她像蘇文山說的那樣,是想抓蘇文山的把柄,好讓她的侄兒把蘇文山頂下去。

    所以她不僅不會訴說任何委屈,還要表現出自己非常受蘇文山寵愛。

    現在回想起來蘇軟還是忍不住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她覺得自己後來一味的只想前看不敢回頭,未必不是逃避年輕時天真愚蠢的自己,想把這些黑歷史永久的埋葬。

    李梅花見她不應,又叫了一聲,“蘇軟?”

    蘇軟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李阿姨,您稍等一下,再賣一點,我買複習資料的錢就夠了。”

    李梅花精神一震,“複習資料?什麼複習資料?”

    蘇軟怯怯的看了蘇文山一眼道,“我不想嫁人,我想復讀考大學。”

    李梅花目光炯炯,“你沒想嫁人?”

    蘇文山心頭一跳,皺起眉頭道,“軟軟,你這又是鬧什麼幺?”

    蘇軟被嚇得閉上嘴,只倔強的收錢賣東西,半晌還是忍不住堅持道,“爸,求求你了,讓我復讀一年,我今年真的只是拉肚子纔沒考好……”

    “如果家裏困難,我可以自己賺學費,但求您別把我嫁出去。”

    “鹿家給多少彩禮,我以後都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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