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電梯就不錯了,我住的地方每天都是爬上爬下的。”
進電梯後,陳奎解釋道,只是近些年行情不好,很多圈裏人都賦閒在家,金導以前還是挺有錢的。
只不過他有三個兒女,早年間賺的錢基本上都給子女供了樓。
在香江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供出三棟樓來,也真的是相當厲害了。
樓層到了,就在電梯門打開前,陳奎壓低聲音提醒道:“記住,千萬別在金導面前提他的孩子。”
看兩人有些不解,他又補了一句:“回頭再給你們解釋。”
還挺神祕的,範小山和楊震對視一眼,聳了聳肩,連忙跟了上去。
雖然是大白天,但樓道暗又長,目測這一層至少有10幾戶。
牆皮斑駁,塗鴉到處都是,興許是太悶,路過的幾家都敞開了裏面那道門,電視聲、吵鬧聲、哭喊聲,真的比集市還要熱鬧。
真不知道住在這裏,晚上能不能睡着。
陳奎拍着一扇防盜門:“金導在家嗎?”
他那手勁,震得防盜門哐啷啷作響。
突然範小山感覺有些異狀,摸了摸頭髮,竟然捏到了……一片牆皮。
這樣一個年久失修的地方,金鑫這樣的大導演是怎麼淪落至此了呢?
門敲了大概一分鐘,才終於有人應聲。
開門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背心短褲,弓着背,看到是陳奎的時候,渾濁的眼睛才突然有了亮光。
“阿奎?”
“是我,金導,今天帶了兩個朋友來看您,不會太打擾吧?”
“打擾什麼啊,我這裏已經很久沒來客人了,來,快裏面請。”
陳奎進了屋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一邊燒水泡茶,一邊介紹着兩人的身份。
“內地來的?你說你們是什麼公司。”
“西山影視。”
“那部《天下第一》是你們拍的?”
“我們只是出品方之一,不過這部劇的編劇就是我。”
陳奎也是剛知道,連忙對金鑫說道:“這位範小山想拍一部傳統武俠,今天來是想請您出山的。”
說着給範小山遞了個眼色。
範小山笑眯眯的講了《新龍門客棧》的故事,剛說出這個名字,金導也皺了皺眉,似乎不太理解爲什麼叫“新”龍門客棧。
在公司的時候,範小山含糊過去了,不過面對眼前的老人,他還是做了解釋,只是把改編說成是本片的前情提要。
“哦,我明白了,這個龍門客棧,曾經有過一些恩怨情仇的故事,歷經多年,有了新的人物,新的故事,就連老闆也換了,所以叫它新龍門客棧。”
“是這樣的。”
這番解釋倒還說得通,名字倒無所謂,裏面的故事很是吸引人,尤其是金鑫這樣的導演,有江湖,有俠義,有飛來飛去的劍客,也有男女之間的情愫。
金鑫嘴裏自言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陳奎告訴他們,這是金導的習慣,正在構建他心目中的主角人設呢。
趁着這個機會,範小山打開了筆記本,亮出那些草圖,金鑫眼中光芒大放:“斗笠,沒錯,是我想的樣子,老闆娘應該再風騷一些,這個太監頭子夠陰狠……”
陳奎見狀連忙介紹道,這是範小山的構思和創意,老人先是不住地點頭,然後激動地說道:“你們真的要請我當電影導演嗎?”
範小山點點頭,正要詳談,門外響起了一個聲音。
“爸,我們回來了。”
一對中年男女走進來,看到一屋子的人,眉頭皺了皺,女的燙着大波浪,身着洋裝,也不向幾人打招呼,直接走到金鑫面前。
“爸,我和阿強回來看你了。”
金鑫表情冷漠,點點頭,“嗯”了一聲。
看起來,金導和子女之間關係並不太好,其實在看到他住在這樣的環境後,範小山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
這女的應該是他兒媳婦吧?
中年女子臉上嫌棄的表情一閃而過,被範小山捕捉到了,她馬上笑眯眯的蹲下身:“爸,你看我們給你帶什麼了。”
然後轉頭對着站在門口的男子怒吼:“沒出息的,你站那麼遠幹嘛,這是你親爸。”
這下可把範小山驚到了,沒想到關係全猜錯。
男子木訥的走到近前,把幾個禮盒放下,都是些補品什麼的。
女子一邊介紹着補品有貴重,多不容易才搞到,一邊擠眉弄眼的看着老公讓他開口。
金鑫嘆口氣,實在是看不下去:“補品花了多少錢?”
女子大喜:“爸你瞧你說什麼呢,也就八千,沒多少的。”
“好我知道,這錢我回頭轉給你們。”
女子喜滋滋的說了句:“爸你真好”,臨出門還不忘補上一句:“爸,您可別忘了啊。”
這一出鬧劇着實看得幾人冒火,可終歸是人家家事,都不好說什麼。
也就是陳奎熟絡些,嘟囔了幾句。
金鑫不住的搖頭,哀嘆“家門不幸,讓幾位見笑了”,看得出來他心情真的很差,範小山也不好再繼續剛纔的話題。
正要提出離開,改天再來拜訪,金鑫電話響起,大概是老年機的緣故,通話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
這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尖銳刺耳。
“爸,這一期的月供怎麼還沒轉啊,銀行剛打電話來催了,你是要害死我嗎?”
“趕快轉啊,別老讓我催你。”
電話掛斷後,金鑫閉着雙眼,眼皮子不住的顫抖,一看就是被氣的不行。
陳奎安慰着,然後準備帶範小山和楊震離開,金鑫想要站起身,可就在這時,他身子一歪,直直的向地上摔去。
幸好身邊就是陳奎,用肩膀倚住,驚慌的喊着:“金導,金導?!”
範小山見狀連忙讓楊震撥打急救電話,好在陳奎作爲武行懂些急救措施,連番施救下,金鑫漸漸有了知覺。
看着金鑫被擔架擡走,楊震比了一個保持聯繫的手勢,陳奎會意的點點頭,跟着救護車一起離開。
這一趟香江之行看來不會太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