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陳萊的嘴裏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過分,母親越來越覺得沒有面子,盛怒之下,便甩過來一巴掌。
“素琴!”
陳父衝到女兒身邊時,爲時已晚,陳萊只能捂住自己火辣辣的側臉,眼睛裏的倔強跟怨恨慢慢顯現了出來。
“萊萊,你媽媽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
“素琴,有話好好說啊,大過年的,不要動手。”
“我是爲了我自己嗎?我那都是爲了她好!一個女孩子在陌生的大城市漂泊,無依無靠,留在父母身邊,好歹有個依靠,她就是個小白眼狼,從小到大都是!”
“我不聽你的話就是白眼狼了?媽,你這是道德綁架!”
“我再說一遍,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過,不用你們來安排!”
“哼,到時候你在外面吃了虧,可別回來朝着我們哭!”
“從小到大就會變着法子的氣我,我是養了個仇人嗎?”
母親冷哼一聲,只固執的認爲陳萊是腦子一熱的衝動。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她話音剛落,拖着箱子骨碌碌就往家門外走去。
“媽,既然你覺得我礙眼,那我還是回C市了,大過年的,別讓您添堵。”
“萊萊!”
父親追上前幾步,拽着女兒的行李箱不放。
“天這麼晚了,先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父親的語氣幾乎是央求着的,陳萊有些心軟了,但側頭看了幾眼在表姑表嫂簇擁中的母親,還是決定離開。
“不用了爸,今天夜裏還有一班車,剛好能回去。”
“那我送你去,看你上了車。”
“哦,對了家裏有包子,這幾天你媽專門給你做的,就等着你回家來嚐嚐。”
父親的眼裏都是不捨,又急急忙忙跑進廚房拿東西。
陳萊嘆了口氣,不等父親出來,就自顧自拖着行李箱地走了。
她用手機叫了車,很快就到了馬路的一側,父親提着一大袋包子,正衝出來,卻還是沒趕上,她坐在車裏,聽着父親高呼着自己的名字,轉頭透着車窗玻璃看着不知所措的父親。
她決絕地轉頭,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心裏有了一絲的懊悔,誠然母親是有些太過咄咄逼人,可母親的生活環境如此,見識只有那麼狹小,她不該怪母親,爲了親情,她該忍一忍的,最起碼等到過完年團聚之後,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脾氣會變得這麼硬,連這一時半刻都忍不了了。
是這幾年在外的社會閱歷,讓自己變了嗎?
她只覺得越來越孤獨,沒人傾訴更沒人理解。
“小姐,到了。”
“好,謝謝!”
再次拖了行李箱,她下了車,面對的卻是黑漆漆一片的車站。
她有些欲哭無淚。
也許是太久沒回來了,她竟然忘了縣裏車站到這個點就關了,更不要說有車了。
她有些漫無目的,一個人走在蕭瑟的大街上,連路燈都追着一盞盞暗了下來,甚至熄滅了。
她明明是要回家的,如今竟然搞成了無家可歸,實在諷刺。
她只是不願向平庸妥協罷了,爲什麼現實一次次那麼狠絕的在阻撓,一次次甩給她無情的大巴掌。
她想起小時候在那個鄉鎮小學,她在日記本里寫下的夢想,被調皮的同學拿到以後,全班宣讀,毫不意外的獲得了全班的無情嘲笑。
又一盞路燈熄滅了,她就像是舞臺上被強制要求停止表演的追夢演員,她終於蹲在路邊,蹲在這盞不再亮起的路燈下,簌簌抖動着抱住自己哭了起來。
越長大越孤獨,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
也好在,這個地方沒有一個人,會看見這麼狼狽不堪的她。
她哭了一會兒,從小聲的嗚咽,到最後的放肆哭嚎,只是沒過一會兒,她兜裏的手機就振動了起來,她擦乾眼淚,以爲是工作上的問題,抽出來一看,竟然是顧炎的號碼。
她抓着手機,看了一會兒,本不想接聽的,但是這閃爍的號碼加上振動越來越強烈,瘋狂地在找存在感。
她不再欺騙自己,也放下了心裏的防備,滑動手機接聽了起來,那頭顧炎的聲音呼呼地,清晰可辨。
“你回去了嗎?”
“嗯。”
她出奇的沒有同以往一樣出言就懟他,反而顯得很安靜。
“那個,也沒什麼事,就是有點想你了,春節應該要有很多天見不着了吧。”
顧炎說的有些彆扭,其實他人就在常縣,一方面是追查了一些線索,一方面也的確想到了陳萊的老家就在這裏。
“嗯。”
陳萊依舊只輕輕柔柔地“嗯”着,顧炎很快發現了問題。
“你怎麼了啊,聲音怪怪的,出什麼事了?”
“我一個人在車站。”
“啊?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這個點還在車站?”
“你能來接我嗎?”
“好,你站着不動,我馬上就來,很快的!別掛電話啊!”
說着話,顧炎拿上外套就從自己住的賓館裏把車開出去,搜了一下地圖,直奔常縣車站。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吧,你開過來得個把小時的吧。”
“不用,我就在常縣,很快的,你別急!”
“就算再遠,我也會馬上趕過來的!”
陳萊笑了起來。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會哄女人。”
“對你,我做什麼都願意。”
“不用說這麼肉麻的話,我陳萊不喫這一套。”
“你這女人怎麼軟硬不喫啊,把你的利嘴收一收,容易喫虧的。”
“不用你來教育我,顧大少爺。”
“還蹲在那兒呢?”
十多分鐘後,人聲跟手機裏的聲音交疊,陳萊這才恍然起身,顧炎揚了揚手機,在黑暗裏笑得一臉明媚。
陳萊轉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個偉岸的男人,終於明白爲什麼那雙桃花眼,能讓那麼多女人心甘情願的陷落其中。
“顧炎!”
她一瞬間有些衝動的跑過去,緊緊抱住了他,兩個人的呼吸都有點紊亂,顧炎更是不敢輕易動彈。
不遠處,剛剛到達沒多久的陳父,默默的注視了一會兒女兒,又慢慢推着自己那輛老式自行車小心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