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雪忍不住心臟咚咚狂跳起來,那雙眼睛死死盯在了這個肉攤老闆老肖的身上。

    陳叔沒有察覺到身旁韓暮雪變了的臉色,依舊有一句沒一句的在跟老肖嘮家常,聽對話,似乎兩個人也是很要好的老朋友了。

    即使是生活一地雞毛,老肖並沒有絲毫抱怨的意思,從言談裏,依然能聽出他對生活是有盼頭的。

    “你們家那小小子,怎麼樣了,算算也快畢業了吧?”

    終於聊到了韓暮雪最關心的話題,她線在一旁,聽得更加仔細。

    “沒,才大二還有兩年要熬呢,不過這小子還挺懂事,每年都出去打寒暑假工,給我減輕負擔,今年說是接了個掙錢多大活,都沒怎麼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經工作!”

    他手起刀落,很快切下一大塊五花肉,扔上擦德干淨到反光的電子秤不鏽鋼盤面,按了兩下,報了個價格。

    “六十一塊,給六十就好了。”

    “再來點排骨,拿三個大骨頭,豬肺豬心也來一副!”

    “好好好!”

    見有大生意,老肖笑得很開心,心情更好了,聊家常的興趣也更濃。

    “但是我也發愁啊,這小子不知道抽什麼風學了個戲劇表演,你說這玩意學了有什麼用,畢業了能有什麼飯喫?真是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演戲進娛樂圈掙錢洗白,就不會有人關注他是不是有一個殺人犯的哥哥。”

    韓暮雪冷不丁的一句話,讓老肖原本忙碌的雙手一下停住了。

    他擡起頭,第一次認真的,好好打量了一下一直站在老陳身邊默默不語的高個子年輕人,眼神裏不自覺地涌現了不少憤怒,但是很快,緊繃的面部肌肉,又鬆弛了下來,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有些事情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爲什麼不能放過無辜的孩子。”

    他低下頭,喃喃自語,狠狠的用力剁着厚木質砧板上的那一大塊豬骨頭,肉屑骨渣飛濺,侵蝕到他的眼睛裏,他便停下手,用那被磨爛了的袖子去擦拭眼睛。

    韓暮雪看着他有些通紅的雙眼,一時半刻也不知道是因爲那髒衣袖的擦拭,還是因爲他覺得對不起小兒子。

    韓暮雪有些後悔自己的言語衝動。

    肖勵耘這個兒子,是他最後的希望,她冷不丁的一句,似乎的確有些殘忍。

    不管肖勵耘做過什麼,這個飽受苦難的父親是無辜的,他已經遭受過一次無法彌合的創傷,如果肖勵耘再走哥哥的老路,她不知道這位堅強的老父親還能不能承受地住。

    “這樣吧,既然他是學表演的,那就來我們公司面試吧,這是我的聯繫方式,讓他年後直接來淩氏影業找我,我可以給他一個試鏡的機會。”

    “你是?”

    老肖一臉疑惑,看着韓暮雪從凌子越的厚厚一沓的皮夾裏找出了一張名片,遞過去。

    “還不明白啊?這是我們家少爺,淩氏影業的新當家人,你們家小小子,要走好運啦!”

    陳叔一臉欣喜,也替這個可憐的老夥計高興。

    老肖小心翼翼在自己的油布圍裙上來回擦了擦手,像是捧着什麼價值連城的物件一般,差點老淚縱橫。

    “凌,凌總,是我老頭子有眼不識泰山,您,您多擔待!”

    “你們可一定要來啊,我在淩氏影業大樓期待你們的到來!”

    “謝謝謝謝!”

    老肖連聲感謝,誠惶誠恐的姿態,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

    “這麼肉那就送給你吧,老陳!謝謝你給牽線搭橋!”

    “哎呀你誤會了,我沒做什麼,老肖,該給的錢還是要給的,你也不容易!”

    “哎呀,不用,能給我家那小子這個機會,我比什麼都高興!”

    兩個老人正在拉扯,韓暮雪此時已經偷偷到一旁給凌子越打去了電話。

    “喂,你看到我給你發的信息了嗎?”

    “嗯,你是說那個肖勵耘是真名,他哥還是殺人犯?”

    “是真的,你說巧不巧,陳叔跟他父親還很熟,一直在他父親的肉攤上買肉。”

    “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讓他年後來淩氏影業面試,名片我已經遞給他父親了。”

    “你這樣大張旗鼓的,恐怕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怕是他巴不得引起咱們的注意。”

    “後媽來電話了。”

    兩個人正聊着,凌子越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你接吧,她說什麼你聽聽就好,我一般都不理她的。”

    “哦,好。”

    “大過年的,可真晦氣!”

    韓暮雪說着就掛斷了電話,此時陳叔也已經從跟老肖的糾纏之中好不容易脫了身,快步拉着韓暮雪就跑。

    “怎麼了陳叔?”

    國人的人情真是有意思,買個肉想付錢的人,搞的像做賊一樣。

    “好了,我已經掃碼了,咱們快走吧!”

    “嗯。”

    “親愛的,你回來啦!”

    再次進去凌家老宅,一進門,面對甜膩膩叫着自己“親愛的”的凌子越,韓暮雪瞬間五官後縮,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奈何身後有凌母這個“監管者”的凝視,她只能被迫收起嫌棄的面容,有些哭笑不得的抱住向自己飛奔而來的小鳥依人的凌子越。

    “韓陽出事了,胡麗娜讓你抽空回去看一趟。”

    “啊?陽陽出事了?”

    她差點叫出聲來,鬆開凌子越,看着四周的目光這才整整衣服收斂了一些,但是臉上的憂心忡忡還是掩飾不掉。

    凌子越知道她很擔心,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學着韓暮雪撒嬌的情態,跟母親解釋。

    “媽~我家裏有事要回韓家,您看能不能讓子越陪我回去一躺看一看?”

    “家裏有事啊?怎麼了,嚴重嗎?要不要媽媽一起去幫忙啊?”

    “不用了不用了!”

    聽說凌母也要一同前往,韓暮雪的頭慌忙搖地像撥浪鼓。

    “哦~我是說,媽,我們自己可以處理的。”

    “行,那你就好好陪着雪兒回去一起處理,有什麼事情,及時給我打電話,聽見沒有?”

    “聽見啦!”

    “去吧!”

    得了特赦令,兩個人就也不顧天氣惡劣,駕車前往韓宅。

    一路上,韓暮雪坐在副駕駛心緒不寧的一遍遍打着韓陽的手機就是不通。

    “別急,他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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