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正端坐於桌前，手執一支硃砂筆，正在批閱奏摺。
一旁是高高疊起的奏摺。
“臣女姜靜姝參見陛下。”姜靜姝來到皇上身前，拱手行禮道。
皇上擡頭，姜靜姝這纔看見了他眼下的兩團淤青。
不過兩個月未見，皇上的臉色竟然又蒼白了幾分，人也顯得消瘦了許多。
“回來了。”皇上笑着放下手中的筆。
“是。”姜靜姝笑道，站立時的身姿挺拔，語氣不卑不亢，端的是一身正氣。
皇上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錯，倒是有將軍之姿，當真不愧是姜商之女。”皇上笑道，“此去如何，可有受傷？”
姜靜姝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疤，“自然會受傷，只是目前就只有臉上這些了。”
她隱瞞了與齊任的貼身肉搏，以及被齊任打出來的傷。
“看不出來，你知道小丫頭，竟然還有如此能耐。我凜朝真是能人輩出。”
儘管皇上倒是覺得這話有些狂妄，然而姜靜姝的確厲害。
二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後，皇上才進入正題。
“你既然與安乾交手了，覺得如何？”
“回皇上，”姜靜姝拱手道:“安乾士兵身形高大威猛，氣力之上自然不如。然而排兵佈陣之上卻是有所欠缺。臣女以爲，安乾的戰爭，多是不要命的打法。”
“且安乾軍制嚴厲，強迫成年男子從軍。軍糧皆是增加百姓賦稅。”
“士兵衆多，就賽河一戰來看，兵力不亞於凜朝。”
“只是安乾尚且‘年輕’，不及凜朝國力強盛，能支撐起長久的戰爭。”
姜靜姝猶豫了一下，思索着是否要告知皇帝安乾之人手段不乾淨之事。
她眉頭輕蹙着，倒是顯得有幾分憂國憂民之態。
皇上拿出一封奏摺，遞給了姜靜姝。
姜靜姝接過打開，上面說的正是安乾時不時擾亂邊疆一事。
姜靜姝眼睛微眯，皇上這是要自己給出對策。
實際上就是想知道自己如何看待凜朝與安乾之事。
然而雖說如此，但卻不能立刻表現出自己的意見，否則皇上便會覺得自己已經思慮過此事了。
皇家的事，最忌諱有人惦記。
無論是爲了好還是壞。
姜靜姝垂下眼睛，她看向皇上，緩緩道:“皇上，臣女不過有些氣力，又恰好贏了罷了，對這些事，也沒有什麼可靠的看法。”
姜靜姝頓了頓，顯得不那麼刻意，而後認真嚴肅道:“我們不過武將，哪裏懂得這些事。皇上說如何，我們就聽從命令。”
“我們就是皇上的一把刀，至死都是。”
皇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指着姜靜姝道:“你呀你，何必如此謹慎。且說說吧，朕不過是想聽聽你的意見罷了。”
姜靜姝仍舊低頭不語，一副恭敬的模樣。
才進宮皇上就給了下馬威，如今還是須得讓皇上的心安下來。
“不必如此，”皇上擺手道:“你且說罷。”
皇上的態度軟了下來，眼中的防備也鬆懈了幾分。
姜靜姝這才說道:“退之。安乾目前國力尚未強盛，不若趁此將其徹徹底底趕出凜朝。”
這個法子她也知曉，徹底退之是癡人說夢，安乾不斷吞併小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最後必定是衝着凜朝而來。
“還有呢，我瞧你還未說完呢。”皇上道。
姜靜姝點點頭，“其二，同盟。”
“同盟？”皇上擡眼盯着姜靜姝，眼中微有驚訝。
姜靜姝眼神有些冷峻，畢竟前世的凜朝就是選擇了這條路。
然而安乾與凜朝同盟之後，她纔回的凜朝。
因此她不知道究竟是當今聖上還是蕭慎遠做了同盟這此等抉擇。
然而看皇上此刻的神情，姜靜姝心中或許也有了這計量。
“是，同盟。”姜靜姝笑道，“安乾兵力強盛，是不怕打的，目前最重要的，便是不能讓安乾的國庫充裕起來。”
皇上聞言看向姜靜姝的眼中多了幾分好奇，隱隱中還帶着一些讚賞。
“說下去。”
“是，”姜靜姝繼續道:“國家國力如何，多是看百姓。百姓富有，則國富有。百姓苦，國力也弱。”
“我們且盯着百姓便可，若是與安乾同盟，使凜朝的商人去往安乾，壟斷了那邊的貨物買賣，便能時時查探到安乾的近況。”
皇上聽完搖搖頭，嘴角有些不屑的揚起，“兩國之交，錯綜複雜。其中利害關係，難以把握。商人雖能打探各種消息，卻也難以壟斷所有買賣。”
姜靜姝自然知曉這些，這些藉口不過是前世蕭慎遠對自己說的而已。
當時國家之間戰亂，她也不諳政事，只知道在前方拼命退敵。
回來之後，質問蕭慎遠緣何與安乾同盟，蕭慎遠便以商貿買賣之事告訴自己。
故意說得高深，偏生自己還信了。
當時的自己也是多傻呵。
姜靜姝冷笑着回憶，但凡自己不那麼信任蕭慎遠哪怕一點，她都有機會發現蹊蹺之處。
這些理由用在瞭如今的皇上之前，一眼就被看出來了不妥。
姜靜姝深吸了一口氣，慚愧道:“皇上說的是。是臣女才疏學淺，不諳政事。”
說着她又展露出一抹笑容，“皇上就莫要爲難我了，您心中已經有了對策。只要您一句話，我們就爲凜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倒是忠心。不愧是姜家啊。”皇上笑道。
一番試探下來，皇帝對姜靜姝的戒備心倒是少了許多。
姜靜姝自然感覺出來了，畢竟一開始不可太鋒芒畢露。一有差錯，或者急躁冒進後，皇上隨時都有可能會收回那日的約定。
而後皇上又問了些她在高煜的事情。
一番寒暄後，皇上心情頗好，看着姜靜姝的眼中多了幾分和善笑意。
“今日的元宵節，你們倒是趕上了。”皇上笑道。
“是。”姜靜姝回道。
眼看着皇上的臉上露出幾分疲態，姜靜姝自覺地告辭了。
出來後，姜靜姝又看到了守在門口的李公公。
她轉過身，對着李公公點頭笑道:“今日有勞李公公了。”
“姜姑娘說的哪裏話，您一路走好。”
李公公看着姜靜姝遠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道:“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