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岐跟在碧璽身後,見此即要衝出去,卻被一把推回店裏,“小孩子要離危險遠遠的。”
與此同時,一道紅色身影從二樓窗口一躍而下,閃着銀光的彎刀飛旋而出,打散了逼近的□□。
“一幫臭術士,居然敢來這裏撒野!”
“阿瑚,講話要禮貌。”
碧璽擡腳踏出店門,“諸位遠道而來,不知所謂何事?”
又數十發弩、箭齊齊射來——
“你們當我望山客棧是什麼地方!”
風雪中乍然浮現青色鴻羽,一羽遮住整座山谷的上空。
空中弩、箭紛紛落地。
一道黑色身影執劍刺向碧璽,卻有彎刀格轉一擋,隨即連揮數下,逼退來者。
與此同時,碧璽躲開另一偷襲術士,擡手化出一柄青色羽扇,不過是輕輕一扇,山內風向陡轉,雪沫無數撲向對面,阻得那些術士寸步難行。
阿瑚笑着收回刀,“可得感謝姑奶奶我喫素!”
碧璽卻是眉間緊蹙,她不是阿瑚,看得出來對面不只有幾個走歪門邪道的術士。
果然,對面居中的黑衣人擡手從袖中放出三足青銅爐,約有巴掌大小,爐裏竄出沖天火焰,一下將青色鴻羽燒了乾淨。
古巫!
碧璽神色倏冷,轉念間便猜到對方的目的——此地距鎮妖谷不過三日路程,若是能借法陣,可說是近在咫尺。
他們是奔着鎮妖谷來的。
“阿瑚,點風鈴。”
“風鈴不見了。”
店裏有內鬼!
碧璽揮扇驅開襲來的黑衣術士,卻不防一支冷箭直逼阿瑚心口,正要去擋——
白玉簫凌空飛來,攜勢震開冷箭。
“多謝!”
“不必客氣。”白衣少年自樓頂躍下,收回玉簫後一閃身便混入戰局。
這時,與少年同行的婦人從樓裏追出來,手裏提着個包裹,邊跑邊喊:“阿業。”
一柄直刀破空砍來,婦人側身躲過,隨後自腰間抽出軟鞭,一鞭掃開黑衣術士的兜帽,帶回幾縷髮絲,“阿業,不要任性,趕緊跟我走。”
“路見不平,自要拔刀相助。”
婦人不由皺眉,卻也想起侄兒當年有命活下來,是有幸遇見一位善心的小神女,而且這些夜襲術士下手狠辣,只怕不會放出活口——想到這裏,眼神一凜,將包袱拋回客棧,手中軟鞭猶如遊蛇與那直刀纏鬥起來。
碧璽繞過圍追的兩個術士,凌空直逼居中的黑衣古巫。
商陸見此,不慌不忙打一聲短哨——袖裏便飛出一隻血色蝴蝶,全身赤紅,見風即長,一對蝶翼展開後約有丈長,詭異的是翼上紋絡——像極了無數扭曲的人面。
“這鬼東西!”碧璽一時間又恨又怒。
血蝶煽動兩翼,似要直衝碧璽,卻又忽而轉道,朝着最弱的阿瑚飛去——
碧璽一面避開又追來的術士,一面疾揮羽扇數下,數道氣流刷刷攔在血蝶面前,逼着它轉向,卻有枚錐形毒刺破開氣流瞬間沒入阿瑚的後頸。
“阿瑚!”
碧璽一怒之下,扇尾疾掃,罡風過處,附近的黑衣術士只覺眼中一痛,再睜眼已是一片黑暗。
而碧璽護着阿瑚,示意阿業和他姑姑一起退回客棧。
血蝶追在碧璽她們身後,卻不防一頭撞上碧璽設下的結界,蝶翼瞬間被界火燒了一圈。
風雪中立時響起淒厲的哀嚎。
“這纔有意思!”
商陸擡手示意,一羣術士立即圍攏過來。
被傷了眼睛的兩個術士跌跌撞撞撲倒在商陸腳下。
“總是如此——即使一怒之下要傷你們的眼睛,也不忍叫你們受太多痛楚。”
他伸手輕輕拂過他們的眼睛,“既被青鳥翎羽所制的請風扇所傷,我再給你們一雙眼睛好了。”
凌空懸浮的三足青銅爐落回商陸手裏,話音一落,便有兩條背紋似眼的赤色甲蟲從爐灰裏鑽出來,一下就從兩個術士的鼻孔飛了進去,不過須臾,兩個術士就可視物,只是眼白裏有道血色細線穿瞳而過。
商陸見此十分滿意,視線轉而移回客棧。
“還魂蝶。”
血蝶被燒傷後不甘的圍着客棧來回飛轉,掠過墨易他們的窗口時,被紫玘一眼認出來。
說來他們之前也只在畫冊上看到過。
《妖邪譜》裏專門有一章講“還魂邪物”,有些古巫和邪士捉妖后,取生魂養之,戾氣極重,現世必要見血。據傳,古時還有以兇獸作“還魂邪物”之法,其羣聚之,襲,諸族皆避。
墨易與紫玘對視一眼,無聲瞬移,貼近門縫去看——
晚些來的老翁拎着酒壺,靠在二樓憑欄上,咂着嘴看向樓下的阿瑚和碧璽。
“毒刺射進脊骨,整個兒妖骨都廢了。除非散盡修爲,還有可能保下性命。”
“您醒了?您懂救治的法子?”
老頭兒瞥了一眼阿業,“整個客棧都醒着呢。”
這後生是不是缺心眼?外面這麼大動靜,真當客棧裏面都是凡人,能一覺睡得不知昏曉。
想到這裏,又看了眼旁邊的中年婦人,“你們是?”
“呼勒山。”
“你們那兒人蔘娃娃好。”
老頭兒話說完,視線又轉回碧璽她們身上。
阿瑚已經昏迷不醒,臉面上罩着一層黑氣,頸下也現出赤色狐狸毛。
碧璽一心記掛阿瑚的傷勢,頭都不曾擡起。
她已經封住阿瑚的心脈,吩咐阿岐準備寒冰和燒炭。
而後從袖裏取出一個不過二指寬的長匣子,匣子是用陶土做的,上面只簡單有個細扣,一打開,兩面都擺着金針。
金針共有七枚,長短不一,緊緊貼附在匣子的陶面上。
老頭兒看到這裏眯起眼睛,視線餘光裏留意到住在旁邊的老婆婆也出來了。
隨即就見碧璽捻鍼,先是用五針同時刺進“五感”,然後再一針刺進阿瑚傷口處——
肌膚下原先不住蔓延的黑氣掙扎着,像被無形的力量禁錮起來,隨之又由着這股無形的力量將它逼出體外。
毒血滴在腥紅的木炭上,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過一會兒,阿瑚的傷口不再流出毒血。
碧璽立即拔回金針,將寒冰敷在原先的針位上。
“閣下手中可是金烏絕膽精石煉的七曜針?”
七曜針是古時神裔部落裏的醫者所煉,用於救死扶傷,據說只在生死相奪時,纔會用到第七根金針。
後來天地浩劫,大道失源,災亂中七曜針的煉製之法失傳,金烏絕膽亦是僅餘記載,歲月流逝,這世間的七曜針越來越少,也許碧璽手裏的就是唯一一套。
碧璽救下阿瑚,心神稍安,擡眸望向素衣老婆婆,還未想好是否回答,門外即閃起火光,赤焰猶如風舌,眨眼間破過結界,捲上客棧的門窗。
“阿岐,帶阿瑚躲起來。”
她話音未落,便聽得門響,一道身影如離弦之箭飛出門外。
碧璽與阿業他們忙一道追出去。
只見數道寒光於風雪中明滅,而後一點星芒直擊血蝶。
隨着血蝶墜落,外圍的術士羣起攻向那道身影。
爲了破除結界,商陸用青銅爐佈下陣法,誰知不過幾息,竟生出變故,他迅速收回青銅爐,望向衣着錦繡的劍士,只覺要將其生撕方能解恨。
卻見劍走如疾風,寒光閃過,術士一一倒了下去。
不對,這——先斷四肢筋脈,再傷五感,最大限度廢去對手還擊的能力,卻要留一條性命。
這般作風!
“你!”
“女媧族玄嫤,奉命守關。”
話音一落,玄嫤從術士的包圍中衝出,劍鋒直指商陸。
消息有誤!
商陸念頭一閃,擡手打出數枚暗器,黑色的菱花釘接連撞在劍刃上,激起金色的火星。
玄嫤劍勢一滯,隨即偏離。
又有黑衣術士圍擊而至。
商陸趁機一退數丈,尋北位立定,自袖中掏出一把細薄短刀,割破手掌,鮮血立時涌出,被他全部滴進青銅爐裏。
幽藍的火焰猛地從爐裏竄出來。
“他在招鬼巫!”
玄嫤聽到碧璽的驚呼,眸色一沉,長劍一擲,破開風雪,以雷霆之勢擊向懸在半空的青銅爐——
劍與青銅爐撞在一起,火星迸濺。
山谷間蕩起“嗡”的一聲。
隨着無形的氣波散開,劍與爐齊齊掉落雪地。
商陸爲施法反噬,不由噴出一口血來。
玄嫤揮掌拍開阻攔她的術士,凌空一躍逼近商陸,手腕一翻射出頂部帶有三棱利刃的黑色鎖鏈。
一擊穿透左側琵琶骨。
其餘術士再顧不上碧璽她們,急忙趕來營救——
“我們莫不是來得晚了?”
一道渾厚的男聲自西北由遠及近。
須臾之間,三道身影便行至眼前。
玄策看着已倒了大半的黑衣術士,再看一眼玄嫤,“我們還真的晚了。”
“不晚,正好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