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室內正要進行一場清談辯論。藍啓仁親自坐鎮，可想而知此次的清談堂試有多麼的重要。他不苟言笑神情嚴肅，端方雅正的坐着，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像極了教導主任，看着就不由自主的心虛發憷。宇文素心裏直犯嘀咕，這老頭就是喜歡別人懼他。
再看藍曦臣與藍忘機長身玉立伴其左右，這姑蘇雙璧宛若一對無瑕美玉，冰雕雪塑，面容雖有七八分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一溫雅一冷清，卻又是一般的皎如日星，美若仙神，讓人只覺得如霜雪天降月華滿堂。甚是賞心悅目，宇文素眉眼彎彎，難以掩飾的喜歡。還好，藍曦臣一點兒也不像那個藍老頭。
衆學子正襟危坐，屏息凝容，神情甚是莊重。其餘玄門大師則在另一開敞的房間打坐靜聽。姚宗主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衣襬，不一會兒又若無其事的抹了抹交領，亦有大師時而左顧右盼時而東張西望。
宇文素側眸悄悄瞥了一眼隔斷的雅間，一絲微風捲簾，隱約可見溫潤如玉的會稽王正氣定神閒的端坐其內，王者的天生貴氣霞姿月韻不可向邇。
這時，只聽藍啓仁淡淡說道:“第一題，何爲正義？衆學子可踊躍發言。”他的聲音低沉，卻甚是鏗鏘有力。
歐陽子真率先舉手發言，朗聲道:“弟子以爲所謂正義就是公平對待每一件事。”
“可否詳盡闡述？”藍啓仁追問。歐陽子真卻張口結舌說不上來了，打坐的歐陽宗主眉峯緊鎖抻着頭往這邊看，嘴裏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姚瓊英接着舉手:“弟子以爲正義是指具有公正性、合理性的觀點。”姚宗主斂眸細聽，誰知姚瓊英卻也沒有了下文，他的眉頭不覺也皺了起來，似乎很是不悅。
看來藍啓仁也不甚滿意，雅室內的會稽王亦微微搖頭。宇文素心說，這種辯題都還弄不出個一二三，何以在姑蘇藍氏立足？又何以在玄門百家立足？想着便緩緩舉起手來。
藍啓仁環視一週，見無人舉手，最後眯着眼看向宇文素，心想她指不定會信口開河胡言亂語。便視而不見。宇文素爲之氣結，噘着嘴很不開心。藍曦臣見狀，朗聲喚她:“素素，你且來答！”藍啓仁倏然擡眸沒好氣的瞪了藍曦臣一眼。後者坦然自若，面上無波。
宇文素慢慢站了起來，然後吐字清晰的說道:“人們按自己的等級做應當做的事就是正義；簡單來說是同樣的人同樣對待。”
她停了一下，繼續加以闡述:“正義是一種主觀的價值判斷。我們的概念中，正義即公平、公正。正義是法源之一，更是法的追求與歸宿。各盡其職就是正義。”她娓娓道來，衆學子聽的一頭霧水，藍啓仁幾人不由深思其言論，就連打坐靜聽的玄門大師們亦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着，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以往從未聽過此等言論，這難道是姑蘇藍氏新授的課業？”
“哎……姚宗主言之過早些了吧，細細思忖，這藍氏弟子所言，並不是沒有任何道理。”
“就是，何來故弄玄虛之說？”
“你！”
“宗主們切勿心浮氣躁，再聽聽看，是不是故弄玄虛很快就見分曉。”
“故，你的意思，正義乃法之根本？”會稽王從雅室踱步走出，在宇文素的座位前站定，然後一瞬不瞬的盯着宇文素亮如辰星的眼眸，心說這個‘妙人’的確聰慧過人，越發的讓人驚喜。
宇文素接着滔滔不絕侃侃而談:“法拋棄正義，便喪失其規範社會關係的作用；同樣，正義脫離法，就喪失了載體，僅僅只能成爲“價值判斷”，沒有實際用途。弟子以爲二者融合方能相得益彰。”宇文素的答辯堪稱精彩絕妙，道行深的自然能夠領悟其精髓，道行不夠的又何必在意他能不能夠聽得懂。
果然，會稽王目露讚許，展顏一笑，示意她坐下。藍啓仁撫須沉思。藍曦臣眼神複雜的看着宇文素，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微波恍若淡煙，心裏的漣漪或深或淺，無疑，她又一次讓他刮目相看。藍忘機與魏無羨目光相接，眼裏俱是激賞，尤其是魏無羨咧着嘴笑的無比開心。
而衆學子依舊茫然，似乎想說卻又不能說的清楚，似懂非懂，似是而非。各玄門大師亦是安靜異常。宇文素心說，這些東西豈是一時半會能夠參悟的透的。
藍啓仁稍稍平復了下莫名激動的情緒，然後巡視衆學子，慢吞吞的說道:“第二題，初生無明，漸悟真諦。”
衆學子全神貫注，澄思寂慮，中間不乏苦思不得其解抓耳撓腮者。這種玄之又玄的考題的確不好回答。
藍思追舉手發言，聲音清朗:“人剛出生後沒有意識，對世界全無所知。沒有思緒不產生情感，所以沒有煩惱；沒有思想未形成認知，所以一無所知。這就是所謂的初生無明。”
姚瓊英起身，綿言細語補充:“小孩子通過學習知識構建認知，從而產生意識。意識使人有了情感和認知，對世界開始有所瞭解。而後人學會思考，擁有了智慧。智慧使人具有分析、辨別能力，通過觀察現象總結規律，能夠深入瞭解自然現象的本質。也就能漸悟真諦。”
會稽王聽後微微點頭，不由多看了藍思追與姚瓊英幾眼，藍啓仁幾人亦覺得答辯無有不妥。姚宗主苦大仇深的臉上終於露出甚是得意的笑容，其餘玄門大師也都頷首稱道。
宇文素斂眸抿嘴一笑，就在這電石火光的一剎那被會稽王逮了個正着，他走過來看着宇文素直問:“可是有不同的見解？”
宇文素立即起身，卻並未看會稽王，而是直視着前方朗聲道:“明心見性，頓悟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