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此生此世,唯愛不悔 >第三十二章 不打不相識
    手帕是淡淡的柳色,素淨清雅,小心翼翼地包住手上的傷口,聞人雋在駱秋遲跟前低着頭,有些許惱意:“駱師弟,你未必太不愛惜自己了,這可是考上麒麟魁首的一雙手,真毀了怎麼辦?”

    駱秋遲笑了笑,抽出包好的手,在眼前翻了翻:“怎麼包得這麼醜,你都不用打個蝴蝶結嗎?”

    聞人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氣道:“那你還我,疼死你算了!”

    旁邊的孫左揚雙手抱肩,同付遠之咬耳朵道:“這小子真野,對自己太狠了,方纔院裏那一下,那股不怕死的悍勁,總讓我想起一個人……”

    他眉心微皺,若有所思着,付遠之卻毫無反應,只定定看着眼前一幕,漆黑沉靜的眸中只裝滿了聞人雋的身影,他站在風中,一動未動。

    那頭已經比對完了,從前闖過關雎院,被扔出去的兩個男弟子,對着畫像不住點頭,即便只是一面之緣,但這樣超凡脫俗的天人之姿,任誰也忘不了,他們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驚歎不已地加以證實。

    人羣裏一片歡騰,尤其是喜不自禁的女公子們,以及一些下了重注的學子,竹岫四少卻面如土色。

    這場賭約,駱秋遲,勝。

    就在一羣人圍住駱秋遲,對他歎服連連時,趙清禾卻悄悄走到了姬文景身旁,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姬師兄,你真厲害,匆急之下,妙筆丹青,出神入化,實在難得。”

    她頭一回在他面前沒有結巴,倒讓姬文景微微一怔,想要開口之際,趙清禾已經低頭飛也似地走開,轉到人羣另一頭去了。

    姬文景目光動了動,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畫匣,卻到底抿住脣,一言未發。

    “如何,謝大少,你們四個,可要兌現承諾了?”

    駱秋遲撥開人羣,徑直走到了面無人色的竹岫四少面前,掏出懷中的生死狀,在他們眼前晃了晃,一撩衣襬,兩條長腿大大架開,露出邪氣四溢的一個笑:

    “來吧,每人三個來回,趕着熱乎勁,鑽完大家回去好睡覺,誰先來?”

    他話一出,當先的謝子昀一下捏緊了雙拳,眼眶狂跳,周圍人霎時靜了下來,有人抱着看熱鬧的神態,有人卻有些不忍,覺得終究太過頭了。

    聞人雋怕事情鬧太大,收不了場,忙在旁邊扯住駱秋遲:“算了吧,駱師弟,同門一場,這事便就此了結吧,不若化干戈爲玉帛,往後大家好好相處,你說怎麼樣?”

    她拼命向他使眼色,駱秋遲卻故作驚道:“小師姐,你眼睛抽筋了嗎?”

    他伸手往她眼角一掐,順勢貼到她耳邊,低聲一笑:“小猴子,教你一句話,男人之間的事情,女人最好少插手。”

    聞人雋被揪得吸了口氣,咬牙道:“我這是爲你好,把事情做絕了,你以後怎麼在書院待?”

    兩人正你來我往間,付遠之忽地排衆而出,月下冷立,涼涼開口道:“駱師弟,生死狀已立,你要如何都且隨心,但男兒膝下有黃金,讓同輩同門之人下跪於你,自你胯下鑽過,未免太過難看,你心中又當真能安嗎?不過是得一時痛快罷了,卻叫這小兒把戲失了風度,倒襯得你一個麒麟魁首心胸狹窄,錙銖必較,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話中有話,綿裏藏針,三言兩語便將駱秋遲推到了一個不堪之境,將他置於肚量狹小,毫無君子風度,幼稚如黃毛小兒的可笑形象之上,一時引得在場衆人也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姬文景揹着畫匣走上前,冷冷道:“願賭服輸,說一通廢話做什麼,賭不起就不要來賭了,趁早回去睡大覺,白白浪費時間做什麼,擱這吹冷風又很有意思嗎?”

    他一番嗆聲下,付遠之臉色微變,駱秋遲卻笑了笑,上前將生死狀展開,月下示意給衆人看:“我只知道,今夜這冷風不是我自找的,而立下這生死狀的四個人,輸了也僅僅只是胯下鑽幾個來回,我輸了卻是要斷胳膊斷腿兒,甚至賠上性命,書院也待不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究竟誰更要討便宜一些?不能因爲我命大,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這生死狀也只是一紙空言,毫不作數了吧?”

    “小兒尚知一諾千金,我卻瞧諸位同門之中,有人自詡君子之道,冠冕堂皇,實則卻比小兒還不如,這算不算得道貌岸然,虛僞至極?”

    一聲輕笑,眼尾似有若無地一瞥,月下的付遠之臉色一白,袖中雙手暗自握緊。

    “行了行了,不要再說了!”謝子昀鐵青着臉,咬牙上前一步:“駱秋遲,輸了就是輸了,誰要抵賴了,鑽就鑽,怕你不成?”

    他呼吸粗重,眼眶已然激動得泛紅,梗起脖子道:“不過,這生死狀是我牽頭和你立的,跟他們無關,我願一人承擔,由我一人鑽就好了!”

    “子昀!”

    身後齊王柳三人異口同聲道,眼眶也跟着遽然一紅,駱秋遲卻點頭一笑,饒有興致:“那敢情好,記住一人三個來回,加起來就是十二個來回,同門一場,我給你抹個零頭,就算你十個來回好了,你瞧劃不划算?”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謝子昀嘶聲喊出,胸膛劇烈起伏,屈辱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一時令周遭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他年紀畢竟小,又富貴門裏長大的,哪受過這般折辱,月下身子顫抖,當着衆人的面,一步步走近駱秋遲時,宛若遭受凌遲,駱秋遲卻笑意不變,撩了衣襬,一揮手:

    “請!”

    聞人雋再忍不住,想要上前阻止,卻被眼疾手快的孫夢吟一把拉住,“你做什麼?人家是立了生死狀的,說了願賭服輸,你又想去出什麼風頭?”

    聞人雋咬住脣,眼見那謝子昀緩緩走到駱秋遲跟前,雙膝就要一點一點跪下去時,她心頭狂跳起來,不住道,糟了,糟了,事情再無轉圜了……

    卻就在這時,膝蓋離地面僅有寸步之距,駱秋遲忽地伸手一託,輕巧止住了謝子昀下跪的身子,謝子昀愕然擡頭,衆人也驚奇望來,只見駱秋遲一雙眼在月下含笑粲然:

    “行了,逗你玩呢,今天就到這吧。”

    他長眉挑了挑,昂首墨發飛揚,“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還真讓你給我下跪不成?我可不想白白折壽,還不快起來?”

    說着,人往謝子昀耳邊一湊,壓低了聲:“沒事別再和人瞎賭了,爭個一時意氣,多想想自己,能不能承擔輸了的後果,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一輩子活在家族的羽翼之下,胡天胡地,被人笑作紈絝草包,庸碌一生,真的甘心嗎?”

    話音才落,手下已一用力,將謝子昀整個身子一把托起,他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不可置信地望來,疑心自己方纔耳邊聽錯了,徹底懵在了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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