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衆大臣在乾清宮中用膳,御花園中是夫人小姐的用膳之處。貴妃這幾日身體好上了許多,也特意施了點薄粉,在晚宴中坐了一會兒。
後宮中沒有皇后,等貴妃走後,宮中的官家夫人小姐,也玩得放開了些。
乾清宮中,皇帝喝了幾杯酒,便有點醉了。他看見下方安靜坐着的秦嶸,“嶸兒,上來。”
秦嶸走到皇帝身邊,然後順從的跪下,“父皇。”
皇帝摸了下秦嶸的腦袋,又讓太監把秦越喊了上來。在皇帝看不見的地方,他們兩人互相對對方翻了個白眼。
皇帝說:“嶸兒,你今年有26了吧?”
秦嶸:“回父皇,還差三月就滿了。”
“差不多。”皇帝又把轉向秦越的方向,“越兒,朕知道你已經25歲了!”
秦越:“是的,皇帝舅舅。”
“哎,一轉眼你們都怎麼大了。你們倆的年齡是最相近的,小的時候也一起玩耍,一起闖禍。朕到現在都還記得,你們倆啊,一天天的淨是闖禍,把你們少師給氣得,天天拿竹片子打你們手掌心,打完之後還得罰你們抄寫課文。”皇帝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他們兩人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他們倆小的時候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確實經常待在一起,只不過他們都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秦越的母親是皇帝的親妹妹臨川公主的兒子,當初16歲的臨川公主被派去何月國和親,結果半道被蠻人沂威的首領擄走,周國震怒。派出十萬鐵騎攻打沂威,可沂威在子屹國之後,周朝無意與子屹國爲敵,但也不願就這麼放過沂威,所以經過一年的周旋,周國與子屹國決定互通貿易,並付給子屹國十萬絹布,一百萬兩黃金作爲交換,以求子屹國開城門,讓周軍路過。
仗打了半年,沂威被滅族,成功救下了臨川公主,只是除了臨川公主還有她懷裏抱着的剛出生的小嬰兒。回到熟悉的國土後,臨川公主泣不成聲,在皇兄的懷裏痛苦一場。
臨川公主重新成爲了大周朝尊貴的公主,只是她帶回的小嬰兒,本來皇帝是不準備留他性命的,在下人來問他這孩子改如何處理時,那時還年輕的皇帝爲難的看着眼前一臉安詳睡意的小嬰兒,半響,他說:“將他一個人丟在屋子餓死吧!”
下人得令,就隨意將他丟棄在一個屋子裏。
三天過後,皇帝忽然想起那個被丟在屋子裏的小孩,問身邊的王全“那孩子死了嗎?”
王全也不知道那孩子死了沒,又趕緊派人去找那孩子,結果孩子找來後,才發現,居然還沒死,還有一絲氣息。
皇帝感嘆這孩子命硬,遂一心軟,就讓皇后收他爲義子,賜國姓,單字一個越,排行六。
秦越的母親不喜歡他,一年到了頭,估計也就見個一兩面。而秦嶸他雖然一直在母親的膝下長大,但他的母親也不喜歡他。
他們倆小的時候一直被其他年長的皇子欺負,後來他們決定聯合起來把其他人欺負回去。
雖然他們在幼時是一起同患難的,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就是好朋友。他們只是兩隻各自受傷的小狼,在幼小時期無法獨自面對各種危險時,纔會勉強互助一下,可一旦當他們快要餓死的時候,第一個要咬死的就是對方。
皇帝回想着從前的事,“你們倆都這麼大了,也得要考慮下終身大事了。嶸兒你前些年因爲你母妃去世,你守孝三年耽誤了婚事,如今可得抓緊啊!還有越兒,哎!”皇帝想起秦越的身世,就知道難以爲他選個相配的女子。
秦越:“皇帝舅舅你就甭爲越兒擔心,還是多關懷些五哥吧!越兒已有心悅之人了。”
秦嶸眼神凌厲的掃了他一眼,秦越也當沒看見。
“真的?”皇帝喜出望外,“是哪家的小姐?”
秦嶸舌尖掃過犬齒,這小雜種居然真敢!
秦越:“她不是官家小姐,她只是一個醫館的女醫而已。”
皇帝皺眉,秦嶸嗤笑一聲,“六弟啊,你好歹也是皇親國戚,找一個小小醫女當王妃你覺得夠格嗎?”
秦越斜了秦嶸一眼,“這不是其他家的小姐都看不上我嘛!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強。”
皇帝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個理。秦越的血統不正,稍微有點家底的都不會看上他。他雖然能強硬下旨,但到底失了君臣之和,爲了秦越划不來。
可是一個醫女,當堂堂鎮南公府的王妃,也太不夠格了。
皇帝想了想,“側妃可以,正妃別想。”
秦越還想再說,但皇帝打斷了他,“好了,朕乏了,你們也都下去吧!”
秦嶸和秦越跪安,皇帝繞過他們走了。
秦越冷笑,“那也比你喜歡男人好。”
秦嶸語噎,臉直接黑掉。
兩人互相瞪了對方一眼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酒過三巡,在坐的大臣都喝得醉醺醺的,東倒西歪的。秦越也喝了很多,但他一直酒量很好,這都是在軍中訓練出來的。
他一手拿着酒壺,一邊走向後花園的荷花池的涼亭中。他坐在涼亭裏,靜靜的喝着酒,吹着風。
漸漸的他逐漸有點睏意,半眯着眼睛,小憩。
“怎麼一個人在這坐着?”遠處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秦越睜開眼,就見凌博簡走了過來。
秦越擡起手中的酒壺,喝了一口,“這安靜點。”
凌博簡笑了,“也是。今日可真熱鬧啊!”
秦越把手中的酒壺甩給他,兩人沉默的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酒。
半響,凌博簡說:“我今天見着顧影了。”
秦越稍挑起眉尾,看着凌博簡。
“他承認他半年前來過京城,卻不承認殺了我爹。”
秦越嗤笑一聲,“你是傻嗎?你就這麼直楞楞的去問他,他怎麼可能會承認。”
凌博簡苦笑,“可我找不到其他證據了。”他抹了把臉,“算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剛纔陛下喚你和五殿下上前去幹什麼?”
“還能是爲什麼,想爲我們指婚了。”
凌博簡:“你們都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婚了。”
秦越哼笑一聲,“我也想啊,可是有個人就是不肯啊。”
凌博簡聞言,爽朗的笑出聲來,“看來無所不能戰無不勝的小公爺也有喫敗仗的時候啊!”
“勝負還未分曉,還不算敗。”
凌博簡笑着搖頭,忽然他眼中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我好像看見晉王殿下了。”他皺起了眉仔細看了會兒,“他在往後宮的方向走。”
秦越不以爲意的喝了口酒,說“今日是他母妃忌日,他應該是去拜祭他母親去了。”
。
秦嶸一路順着陰暗人少的地區走進林蘭宮,他輕輕退開宮門的一小道口子,悄無聲息的溜了進去。
秦嶸看着林蘭宮中熟悉的佈景,到處都還和原來一樣。他走進屋中,手指抹了下桌面,毫無灰層。
身後響起一道人聲,“我每日都會差人來打掃的。”
秦嶸拈了拈自己的手指,沒有回頭,“你有心了。”
高聞輕聲笑了笑,沒說話。
秦嶸看着房中正中央掛着的一個身穿華容錦袍,面容精緻秀美,高貴。
這是他的母親,皇帝的淑妃。
他的母親是個高貴有氣節的女子,即便是在這畫中也保持着她的尊貴與優雅。
可是秦嶸怎麼看,都覺得她的眼底藏着不耐煩,她的嘴角也是帶着嘲諷的微笑。
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角,讓他想起了小的時候,每次他犯了錯,她既不打他也不罵他,只是用那種含着鄙夷和不耐煩的目光看着他。
讓他現在非常非常想要把眼前這幅畫給撕爛、撕碎。
高聞說:“前兩年你不在,都是我來這祭拜淑妃娘娘。今年我還以爲你不會想來的。”
“她是我母妃,我當然得要來看看她。”秦嶸說着說着忽的咧嘴一笑,“不過她可不見得願意見到我。”
陡然,寂靜的環境裏,忽然傳來了一絲細小的聲音,秦嶸猛地轉過身去,左手手腕出一下子便憑空出現一根細長的藤蔓環繞着他。他正準備出手,但高聞卻及時拉住了他的手腕。
秦嶸疑惑的看向他,高聞只是示意他把手腕上的藤蔓收起來。
秦嶸將信將疑的把藤蔓收了起來。
一個身材嬌小穿着宮女服的少女手中提着一籃子香燭,走了進來,她再走近了一些看見高聞身後的秦嶸後,就愣住了。
高聞皺眉,“還愣住幹什麼,還不快過來見過晉王殿下。”
春燕連忙多往前走了幾步,緊張的福了福身,怯生生的說:“殿,殿下。”
秦嶸擡眼等着高聞給他解釋這是什麼情況。
高聞說:“這是春燕,從前也是在淑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後來娘娘去世之後,她被分配到貴妃娘娘的宮中伺候。可她這些年每逢淑妃娘娘忌辰都會來祭拜,也算是一個忠心的奴婢了。”
秦嶸上下打量了下春燕,忽的笑了下,“既然是來祭拜母妃的那就進來吧!也是一片忠心。”
春燕侷促的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秦嶸發話了,才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