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歲云何日歸 >第32章 第32章
    清晨一縷陽光,照射在顧影的臉龐。

    他被這刺眼的陽光照得眼睛不太舒服,手往牀鋪另一邊摸了一下。

    空的!

    顧影頓時清醒了,掙扎着睜開雙眼,微微弓起了身子,想要坐起來。

    ‘嘶’動作牽連到身體不適的部位,悶哼了一聲。

    “醒了?”

    一旁傳來一句沒有情緒的聲音。

    顧影看過去,就見褚延穿着白色裏衣,盤腿坐在牀榻上。

    顧影放下心來,不再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微微笑了笑,“我還以爲你走了?”表情有些委屈的看着褚延。

    褚延垂下眼簾,不想跟顧影那雙眼睛對視。

    他早上醒來後,回想起昨晚的荒誕。

    點點滴滴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平生第一次懊惱自己爲何記性如此之好。

    他枯坐在牀榻上,神色複雜的看着滿臉倦容還在睡夢中的顧影,他腦中回想起這些年與顧影相處的所以點滴,想起他二十五歲生辰那天晚上他的那句‘戲言’,想到昨晚上他脫口而出的‘師兄’。

    他從前只當顧影是醫治他的大夫,後來相處久了,又將他當做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從來都沒有認真觀察過他一眼,如今回想起來,才猛然發覺,他與秦嶸竟莫名的有些許相似感。

    褚延眉頭緊皺,猶豫再三,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顧影的臉頰、耳後等部位,想要找出一絲他帶着□□的可能。

    可是他才伸出手觸碰到顧影的臉頰時,他就發現顧影的眼皮輕顫,似是要醒來的徵兆,又急忙收回了手,端坐着。

    顧影伸出一隻手,想要碰一下褚延,可他卻條件反射的躲開了。

    顧影的手懸在半空,半響才收回去。

    兩人之間沒了從前自如的氣氛,反倒多了幾分尷尬。

    沉默半響,褚延把一直在心中疑惑的問題,問了出來,“你昨晚爲何叫我師兄?”

    顧影手肘撐着,忍者不適,坐了起來,像往前一般,嬉笑着說:“你喜歡不是嗎?從前我爲你治病時,你在睡夢中總是喊着師弟什麼的。昨晚上,我要不喊這一句,你怕是就這麼把我給掐死了。”

    “阿延,你若是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一直叫你師兄。”

    他沉了臉,心中一股無名的火焰蹭的爆發了出來,冷笑“憑你也配!”

    褚延披上外衣,打開門想要離開這。

    可還沒等他動作,門外傳來一陣激烈的敲門聲。

    褚延打開門,清以一臉沉重的說:“宗主,宗內傳來消息,夫人過世了。”

    褚延臉色一白,沉聲道:“立馬趕回天池山。”

    清以:“是。”

    褚延換上外衣,臨走前,深深的看了顧影一眼,然後毫不遲疑的離開了。

    清以跟在褚延身後,他也朝着房內看了一眼,結果卻看見衣衫不整的顧影,躺在褚延的牀上,他滿眼的震感,走在平地上竟然差點踩空。

    褚延回過頭,警告的看了清以一眼!

    清以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

    他們都走後,顧影倒在牀上,耳裏靜靜的聽着門外的劍霄宗侍從走在樓板上稍顯慌亂的腳步聲,直到最後全都消失不見重歸安靜。

    顧影抱着牀上的被子,懷念着他和褚延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以爲他的心已經麻木了,不會感覺到傷心,可是褚延說的話,還有他躲開的手,依舊如同一根刺一般狠狠的扎進他的心裏,他每動一次,針就會越扎越深。

    自從十年前走錯那一步後,他和褚延註定要分道揚鑣,再無可能。

    。

    凌博簡吩咐下屬收拾行囊,準備回京。

    他清點好人數後,眉頭一皺,大聲問:“顧影呢?”

    白沛珊騎在馬上,左右看了看,“對哦,我師傅呢?”

    白沛珊側過頭對凌博簡說:“凌大人你不要着急,我去找一下師傅。”

    “不用了。”客棧裏,傳來一聲低沉喑啞的聲音。

    顧影腳步緩慢的從客棧中走了出來,臉色也不太好,整個人死氣沉沉的,和以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顧影一點都不一樣。

    白沛珊雙眼瞪大,驚訝的看着顧影,其餘人也多看了幾眼他的脖頸處的痕跡。

    等顧影騎上了馬,白沛珊牽着馬兒,走到顧影身旁,壓低聲音說:“師傅,你那個——”白沛珊比劃了下脖子的位置,“這兒,怎麼了?”

    顧影聞言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輕聲說:“被壞蛋欺負了。”

    白沛珊聞言,渾身的毛都炸開了,“什麼?哪個壞蛋敢欺負我師傅?師傅你告訴我,看我不好生收拾他!讓他下輩子再也不想當人了!”

    顧影輕輕笑出了聲,他揉着白沛珊的腦袋,“你可就算了吧!連師傅都搞不定的人,就憑你啊,還差得遠呢!”

    白沛珊不服氣,撅着嘴,“我收拾不了他,那我還可以給他下毒呢!到時候毒死他!”

    顧影斂了笑容,無聲的揉着白沛珊的頭髮,眼中有數不清的煩惱。

    。

    一路快馬加鞭,在一月期限還剩三天時,終於趕了回來。

    貴妃這毒,本就是顧影下的,他自然也有解藥,裝模作樣的寫了藥方,給太醫院,成功把貴妃的毒解了。

    經過半月的休養,貴妃的身體恢復了許多,皇帝也龍顏大悅,賞賜了黃金萬兩給顧影。還特意賜了一座宅子給顧影,讓他常住京城。還想讓顧影就直接當宮中的太醫,顧影只說要考慮一下,並未向上次那樣直接拒絕。

    顧影從鎮南公府中搬出來後,順道把皇帝賞賜的黃金都偷偷運到晉王府中。

    這日,皇帝頭疼病犯了,宣顧影進宮診脈。

    顧影跪在皇帝的下首處,手指搭在皇帝脈搏處,眉間微皺,“陛下,您是經常頭疼嗎?”

    皇帝一隻手撐着桌案上揉着額角,“是啊!只要一累就容易頭疼,仔細想想好像都疼了二十多年了。”

    皇帝的貼身太監王全說:“是二十三年了,陛下。”

    皇帝從胸腔內發出笑聲,“還是你這老傢伙記性好啊!”

    王全:“奴婢是隻記得陛下的事情,陛下的事都刻奴婢腦子裏了,想忘也忘不了啊!”

    顧影插話道:“王公公既然把陛下的事,記得如此清楚,那可還記得二十三年,是發生了什麼事,陛下才開始頭疼的嗎?”

    王全想了下,“哎呀,陛下這頭疼病好像是當初冬至那天,受了涼,足足病了有大半個月,這才留下了這頭疼的病根的。”

    皇帝也想了起來,“朕記得,那年確實病得很嚴重,朕那時偶爾清醒過來時,想着還沒立太子,就想先把遺詔給寫了,免得朕死後,江山後繼無人!後來等朕病好後,即刻立了太子,可是後來……”

    王全聽到皇帝又在說以前的事,後背瞬間冒出冷汗,“陛下這些事都過去了。”

    皇帝人老了,經常想起從前的事,再想到如今自己子嗣凋零,感嘆或許真是自己年輕時作惡太多,如今都報應到他的孩子身上。

    顧影安靜的聽着他們的對話,故作深沉的說:“陛下,草民有句大不敬之話要講,還請陛下恕草民無罪。”

    皇帝皺眉,沉聲道:“你說吧!朕恕你無罪。”

    顧影遲疑了下,說:“陛下,近幾年是否,子嗣困難?”

    皇帝沉了臉,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殺意,帝王的威壓從皇帝這一個乾癟老頭的身子裏迸發。

    讓其他人,只能跪地,低下自己的頭顱。

    顧影伏在地上,心中毫無波瀾。

    半響,上方的皇帝開口,“是。”

    皇帝一開口,一旁的王全也跟着鬆了口氣。

    皇帝:“這些年來,只有貴妃爲朕生了奕兒,其他妃嬪皆無所出。”

    顧影:“陛下的食慾是不是也不太好?”

    “是。喫什麼都沒有味道,不管是酸的、甜的、苦的,都嘗不出味來。”

    顧影小心翼翼的問道:“是從陛下頭疼以來,就嘗不出味道了嗎?”

    “嗯。那天之後,開始還能嚐出點味道來,但後來就特地嘗不出味來了。”

    顧影擡起頭來,直視着皇帝說:“陛下可聽說過,天元丹。”

    皇帝皺眉,“那是什麼?”

    顧影沉吟片刻,“這種丹藥吃了後,可讓男人無後!”

    王全渾身輕輕顫抖着,稍擡起頭,尖着聲音說:“顧醫師,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顧影搖搖頭,“王公公,在下沒有胡言亂語,食過天元丹後,最常見的副作用便是頭疼,還有會讓患者逐漸失去味覺。”

    顧影這話一出,皇帝驚得瞪大了雙眼,王全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爲照顧影這話的意思,皇帝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經吃了天元丹,以後便不可能有後了,可是陳王殿下,今年才十七啊!

    皇帝嘴脣輕顫,手指着顧影,眼神兇惡的看着他“你知道誣陷皇家是什麼罪名嗎?”

    顧影面不改色的說:“若無十足把握,草民也不敢胡言論語。只是陛下,您仔細想想,是不是自從二十三年開始,後宮中就只有貴妃娘娘一人懷孕,其他的妃嬪爲何就連小產也沒有。”

    皇帝被一點,想起來,確實如顧影所言,宮中佳麗無數,可是這麼多年,卻只有貴妃一人生過孩子,其他的人別說生孩子,就連小產也沒有。

    皇帝臉色難看,咬着牙,“滾下去!”

    顧影磕頭,“謝陛下不殺之恩。”俯下身時嘴角短暫的勾起一抹微笑。

    然後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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