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歲云何日歸 >第55章 第55章
    秦嶸回了自己府邸後,足足半個月沒從自己的房中出來。

    府中下人不敢去打擾他,只能在門外戰戰兢兢的等着。

    高聞一路騎着快馬趕到晉王府,來不及卸下一身風霜,他一進府,隨手拉住一個侍女,寒聲問:“晉王殿下呢?”

    侍女見高聞一臉嚴肅,知道是出大事了,急忙帶着高聞去秦嶸的房中,路上還簡短的說了下這半月裏,晉王反常的狀態。

    高聞一路眉間緊皺,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

    “就是這兒了。”侍女爲難的看着高聞她不敢去敲這個門。

    高聞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的上前狠狠地推開了房門。

    漆黑的房間裏,猛地出現一道光,讓秦嶸長久沒見過日光的眼,晃得他直流眼淚,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都沒能徹底緩過來。

    秦嶸把整張臉埋進自己的臂膀裏,聲音沙啞低沉,很是頹廢的樣子,“什麼事?”

    高聞快走兩步,把秦嶸從牀上提了出來,焦急說道:“淑妃娘娘快不行了!”

    “!”秦嶸愣住了,“你說什麼?!”

    高聞:“淑妃娘娘只剩一口氣了,殿下您快隨奴婢進宮吧!”

    秦嶸扒開高聞的手,腳步踉蹌着,想要出去可他才走了兩步,就停駐了下來,他呢喃着,“她又不想見我,我還去做什麼?”

    高聞在一旁着急道:“殿下,不管娘娘是否想要見您。您是她的兒子就應該出現在她的牀前!”

    秦嶸搖頭,“我是應該出現,但不是現在。”他轉而高聲,“來人備水。”他側過臉,平靜的說:“你先去前廳等我,我先收拾下。”

    高聞抿下脣,無聲退下了。

    高聞在前廳焦急的等着,坐立不安,他無數次的打發下人去提醒下秦嶸時間,但最後都沒有迴應。

    高聞來時已是申時,高聞看着逐漸泛黑的天空,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想要親自去催一催秦嶸時,秦嶸才施施然走了過來。

    高聞立即迎了上去,“殿下,我們快走吧!”

    “嗯。”秦嶸輕輕一昂首。

    這一路上高聞都表現得非常的着急,但秦嶸卻絲毫沒點着急的樣子。

    另一邊,皇城宮圍內,淑妃已經將前來她跟前的太醫都打發走了,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這一瞬的事,也懶得再耽擱他們的時間。

    淑妃在宮裏一貫獨來獨往不與任何人有交集,再加上今晚是中秋佳節,如今到了生命的盡頭更是沒人來看望她。

    司琴守在淑妃的牀前,細細的爲她擦拭着臉頰,額角。

    司琴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的望向了殿門處,可是始終沒見着高聞的聲音。

    司琴不禁埋怨道:“就算殿下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好歹娘娘也養了他這麼些年,怎麼還不來?”

    淑妃淺笑,“他不來纔是對我好呢!那孩子心細,知道我不喜歡他,怕在我臨死前還污了我的眼,乾脆就來得晚些,等我死後再來。”

    司琴:“怎麼會呢?”

    “那天一時情急,把話說重了些。”

    司琴伏在淑妃膝頭低聲抽泣着,淑妃一隻手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髮,淑妃說:“司琴你說的對,我不該跟小嶸說那些話。他一向多疑,等我死後,他也不會放過你的。今日過後,你就出宮去,以後隱姓埋名好好活着吧!”

    司琴哭着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淑妃說:“司琴你去把我衣櫃最下面的木盒子拿來。”

    司琴紅着眼眶,翻了好一會才找出來,她端着木盒子放在淑妃面前,可淑妃卻並沒有接過反而把盒子推向了司琴,她笑着說:“這是給你留的嫁妝。你也快四十了,日後出了宮你靠着這些銀兩也能安穩度過下半生了。”

    司琴聞言嗚咽哭得更大聲。

    這樣好的人,這一生卻過得如此慘淡,老天實在不公。

    淑妃嘴角帶着笑,她耳邊司琴的哭聲漸漸遠去。她在恍惚間,竟然看見還是年少模樣的燕王,他立在他們初相遇的那顆樹下,莞爾一笑,向她招着手。

    她也回到了二八年華,歡快的向他跑去,兩人手牽着手,忘卻了一切煩惱,一起笑着離開了這兒。

    高聞和秦嶸纔剛走進淑妃的宮殿,裏面就傳來一聲尖利的哀嚎聲:“淑妃薨。”

    隨後宮殿的宮女太監全都跪倒在地,陣陣哀哭聲響徹整片皇宮。

    高聞身體軟倒在地,滿目哀痛,“娘娘!”

    秦嶸楞住了,他好似忘記了這世間的所有事,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呆呆的往前走了一步,可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到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他踉蹌着沒有停下還是倔強的想要再進去看看她。

    雖然她從沒把自己當做是她的孩子,但秦嶸卻是真的把她當做自己的母親。

    他緩緩走到淑妃牀前,跪倒在地,他深深的望着她沉靜的睡顏,最後他慢慢彎下了腰,良久。

    之後皇帝百忙之中從中秋晚宴上趕來看了淑妃一眼,象徵性的掉了兩滴眼淚,追封淑妃爲端淑貴妃,已貴妃禮下葬。

    淑妃下葬之日,秦嶸在文武百官面前,跪在大殿之上,自請去皇陵爲淑妃守孝三年。

    皇帝大讚秦嶸的孝心,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

    秦嶸在臨去皇陵的最後一天裏,他欣長的身影站在一盆開得極豔的花盆前,他一手修理着花枝,一邊忽的問:“高聞,司琴去哪了?”

    高聞先是一愣,轉而沉思起來,半響他臉色難看道:“只在端淑貴妃葬禮第一日見過她,之後幾天聽說她哭得昏厥了過去,就不讓她再去爲端淑貴妃守靈,只讓她咋房中好好休息。”

    秦嶸玩味的笑了一聲。

    那時他們都在忙着端淑貴妃的葬禮,誰都沒有發現,司琴竟然偷跑出宮。

    高聞自覺是自己疏忽纔會讓司琴跑了,自責道:“屬下即可便去把她給找出來。”

    秦嶸認真的剪着花枝,淡說:“這麼多天了,她肯定早就離開京城了。你現在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高聞:“那就去查她的籍貫,她離了京城肯定是會回自己老家的。”

    秦嶸修改完花枝後,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掛着笑,只是眼睛裏卻無一絲笑意,“她能跑得這麼悄無聲息定是我母妃生前給她鋪了路,不然憑她一介小小宮女怎麼可能逃得出皇宮。”

    高聞心沉了沉,“若是娘娘出手的話,那司琴的籍貫想必也定是都銷燬得一乾二淨。”

    “是啊。”秦嶸淺笑轉過身,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只不過,母妃不知道司琴一直揹着她,偷偷同禁衛軍副統領董梁在宮中私會。”

    高聞心領神會,“屬下這就去會會這董梁。”語落,便告退離開。

    秦嶸:“等等。”

    高聞轉回身,“殿下還有何吩咐?”

    秦嶸從懷中拿出一方絲帕,細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和指縫,語氣溫和道:“先把這盆花給貴妃送去。就說……是你從外邦商人那買來的,她一定會喜歡的。”

    高聞目光看向這紅得鮮豔欲滴的花,心裏不知爲何竟發毛了起來,他吞嚥了下,“是。”

    。

    翌日,秦嶸帶這些簡單的行禮,跟着淑妃的棺木一起去往皇陵。

    他坐在馬車上打開高聞給他的信。

    高聞動作迅速,昨日才說的事,今日便辦妥了。

    董梁與司琴私會好幾年,她的很多事董梁都知曉。甚至司琴臨走前還來見過董梁,想要他與自己一起離開京城。可是董梁不願放棄在京中的職位,拒絕了司琴。

    之後司琴便自己獨自一人離去。

    據董梁所說,司琴確實說過要回自己的老家。

    信的最後附上司琴家鄉具體位置。

    秦嶸緩緩將信件攏至手心,兩隻手掌合攏,細細一碾,便消失無蹤。

    到了皇陵後,秦嶸等淑妃的棺木徹底封土後,便離開了。

    皇陵中有書祥僞裝成他,每日去爲淑妃上香,抄寫經書。

    秦嶸則是換了一張臉,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司琴的家鄉,白家村。

    這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小村莊,一眼望過去房屋錯落,依山傍水,星羅棋佈也別有一番風味。

    忽然,腿邊有個小東西竟撞進他的懷裏。

    他低垂下頭,看着腳步一個穿着樸素的小女孩,兩隻手環抱住他一條腿,她高揚着頭,奶聲奶氣的問:“你是誰呀?”

    秦嶸還未說話,旁邊就傳來一道清亮的少女聲,“蘭蘭你做什麼呢!”說着,急忙把蘭蘭從秦嶸的腿邊撕下來,她一手牽着蘭蘭,一邊帶着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啊,這位,這位……”她撓了撓頭,她不過十三、四歲從未出過村莊,她對村裏的人都是伯伯嬸嬸的喊着,這突然間冒出個沒見過的人,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喊了。

    秦嶸適時出聲,“我叫顧影,是一個大夫。無意路過,想要在你們這借宿一晚。”

    少女驚訝的大叫了一聲,“原來你是大夫啊!”

    秦嶸點頭。

    少女抱着她妹妹,興奮的說:“那你等一下,我馬上去叫人來。”說完,便踏踏踏飛快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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