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着三個男人,中間的男人一身廣袖玄衣,腰繫碧色玉帶,髮束白色玉冠,觀矜貴的氣度和玉的成色,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

    然而看他站姿和身形,又不像尋常只知喫喝玩樂沉迷風月的紈絝子弟。

    玄衣男人眉宇間一股磅礴的正氣,然而整個人卻又透出一股孤傲凌厲的清冷。

    清冷中卻又帶着疏離的高貴,甚至隱隱蘊含着多年征戰的殺伐之氣。

    這般獨特的不凡氣度,絕非等閒富家子弟。

    玄衣男人身旁左右兩人,一看就是貼身護衛,每人腰間配着把鋼刀,氣勢凜然。

    張翠玉經營鋪子多年,並非毫無見識。

    她粗粗觀察了幾眼,便知道眼前的人非是一般人,趕忙笑着問:“敢問公子是找人還是有什麼事?”

    玄衣男人儘量用溫和的聲音問:“大娘家中可是開飯館子的?”

    一把低沉冷感的嗓音,猶如寒玉撞擊冷石。

    即便他刻意放低放緩了嗓音,然而他一身孤冷的氣勢和極具侵略性的相貌,仍是令人畏顫。

    張翠玉被問得愣住:“?”

    苗蘭就站在張翠玉身後,她看了玄衣男人片刻,驚豔后便是防備。

    她眯起眼,溫柔清甜地笑道:“公子找錯地了,我們家不是開飯館的,只是尋常人家罷了。公子您要是想喫飯,左手邊往前走一里就有家客棧,在客棧斜對面還有家酒樓,那裏有喫的。”

    玄衣男人聲音清冽道:“我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然而客棧和酒樓都關門了,原本腹中就有些飢餓,正巧路過你家門口,聞到飯香味就更餓了,還以爲你們家是開飯館子的。”

    苗蘭笑了笑:“我們不是,只是剛做完飯,可能今夜風大,飯香味就飄了出去。”

    玄衣男人看着張翠玉,又道:“不知大娘可肯賣我們一頓飯,多少錢都行。”

    張翠玉爲難道:“這……”

    面對這樣極具威壓的男人,她一時語塞,說不出拒絕的話。

    苗蘭急忙接話:“實在很抱歉,不是我們不願意招待公子,主要是我們晚飯做的並不多,就一個菜,而且家裏也確實沒菜沒米了。”

    倒不是沒菜,反正都要走了,家裏的蘿蔔乾和醃菜等也能對付着炒個菜,她是不想大晚上隨便讓三個陌生男人進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幾歲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玄衣男人豈會聽不懂苗蘭話中的意思,微微頷首。

    “打擾大娘了。”說罷,他轉身便要走。

    恰在這時,鍾秀桃和她男人,也就是苗家老二苗榮耀,以及苗榮祖一家人,兩家四個大人,和三個十歲以上的孩子,全都來了。

    四個大人抄着棍子拎着棒槌,氣勢洶洶地朝着苗蘭家走來。

    玄衣男人和兩個護衛,閃退到牆邊樹影下,卻沒急着走。

    鍾秀桃有了苗榮耀壯勢,更囂張了。

    她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漿洗衣物的棒槌,兩彎吊梢眉都要伸上天了。

    “張翠玉你個老虔婆,給我滾出來!”

    張翠玉今年三十四歲,其實比鍾秀桃也沒大多少,就大四歲而已。

    然而鍾秀桃爲了羞辱她,不是罵老寡婦就是罵老虔婆。

    張翠玉正要關門回屋,手還放在門上,一聽到鍾秀桃的罵聲,頓時怒火升起。

    “鍾秀桃你個賤蹄子,你竟然還敢上門來鬧事?看老孃不扒了你這身賤皮子!”

    鍾秀桃一心只想把剛纔受的氣還回去,走到門外了都沒注意到牆邊的三個人。

    她舉起棒槌就想朝張翠玉的頭上打去,張翠玉擡起腿一腳踹在她胸口窩。

    “啊!”鍾秀桃被踹得身體重心不穩,大叫一聲往後倒去。

    苗榮耀急忙走上前來扶住鍾秀桃,將鍾秀桃扶穩後,他揚起手中的棒子便要去打張翠玉。

    然而他舉起棒子還沒落下,手腕被人用力鉗制住。

    “你是誰啊?”苗榮耀看着玄衣男人,“我們苗家自己人的事,關你一個路人什麼事?”

    玄衣男人沉着臉不說話,指節微微使力一捏。

    苗榮耀疼得大叫:“啊!疼疼疼,鬆手鬆手,你快鬆手。”

    他疼得額頭上汗水都沁出來了。

    玄衣男人鬆手的同時,握着他手腕往後一甩,看着很輕鬆,幾乎沒用什麼力,苗榮耀便被甩到了地上。

    苗榮耀只覺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他從小到大就沒下地幹過活,即便是現在,他也沒到地裏做過活。

    分家後,他的那些田地,要麼賣,要麼請老實巴交的佃農給他種。而他自己,成日裏不是喝酒就是賭錢,上青樓也是常有的事,看着塊頭大,一副空架子罷了,連尋常男人都打不過,哪裏打得過玄衣男人。

    “你!”苗榮耀氣得顫抖着手指向玄衣男人,然而只一眼,他便被嚇得直哆嗦,不敢再開口。

    玄衣男人一言未發,清冷疏離地掃了他眼,甚至連正眼都沒給一個。然而苗榮耀卻只覺渾身如墜冰窖,寒意侵骨,仿若被一把出鞘的利刃劃了一刀。

    那種冷,是一種刺穿骨血的冷,令人恐懼。

    苗榮耀不敢罵玄衣男人,只能轉眼看向張翠玉,罵道:“好啊,真是沒想到啊,大嫂你竟然不守婦道,跟野男人……”

    他話沒說完,迎面飛來一把菜刀,就砸在他腰旁邊。

    苗榮耀魂都差點嚇沒了。

    苗蘭雙手握拳,從門後走出來,她走到苗榮耀身邊撿起菜刀,冷眼看着他:“二叔,你再亂說一句,信不信我一刀剁了你。”

    苗榮耀如同見了鬼般看着苗蘭,一聲沒敢吭。

    這……這……這還是他那個膽小如鼠,怯懦無能的大侄女嗎?

    苗蘭撿起菜刀,又看向苗榮祖一家:“三叔,三嬸,你們過來又是爲了什麼?”

    苗榮祖乾笑了聲,語氣沒那麼衝:“蘭丫頭啊,聽紅丫頭說你們把房子和鋪子全都賣了,可有此事?”

    “對。”苗蘭點下頭,“我們就是把房子和鋪子賣了。”

    苗家三嬸趙慧茵撇了下嘴,看向張翠玉:“大嫂,不是我這個當弟媳的要說你,這些可都是咱們苗家的祖產,哪裏是你想賣就……”

    “那你們呢?”苗蘭直接打斷她,“三叔三嬸,你們賣房子的時候,我們說過什麼嗎?”

    苗榮祖道:“我那只是應急,後來不也贖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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