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劍平生意 >第十五章 自是英雄多磨難
    二人暢懷大飲至亥時,酒保笑臉迎過去,說道:“二位客官,小店的酒都被你們喝完了。”

    徐川開懷大笑,說道:“那今日便到此處,明天你備足了酒,我與兄弟再來。”便付了銀子,兩人跌撞着出了門外。

    月明星稀,二人一路並肩高歌,徐川雙眼微顯朦朧之意,大笑說道:“賢弟,自我離開開封后,從沒有這般痛快過!”

    常懷風笑道:“大哥若是缺少陪酒之人,儘管叫弟弟來!”

    徐川大叫道:“痛快!痛快!”當下竟舒展手腳,身姿大有龍虎之勢,連出五掌打向一棵樹,雙掌隨風呼嘯,那樹約有三人粗,此刻竟有輕微晃動,片片黃葉隨之飄下,落在二人肩膀、頭髮上。

    常懷風嘆贊:“大哥好武功!”

    徐川卻手撫大樹,雙目含光,苦笑一聲說道:“武功再高有什麼用,如今只能窩在此地,眼看着百姓受苦,江湖飄搖,倒不如不學武功,也不用去惦記這些事。”

    常懷風心中暗暗想道:雖說大哥一直隱居此地,卻一直關心江湖上的事,像他這般人,無論如何也是脫不了身吧。上前輕撫徐川虎背,說道:“大哥,你受苦了。”

    徐川搖了搖頭,低聲道:“我自幼隨慧覺大師入天元寺,大師養我成人,教我武功,後大師圓寂,我卻連最後一面未曾見得,他老人家於我有養育之恩,莫要說遭了讒言,就算丟了性命也在情理之中。”

    常懷風低嘆一口氣,說道:“我定要揪出陷害天元寺之人,還大哥清白。”

    徐川看了眼常懷風,笑道:“能結實賢弟這樣的人,真乃徐川的福分,我養父家便在今日那個村子,你隨我前去認識咱爹媽。”

    二人歡笑走了百米,忽覺臉上隱隱發熱,只當是腹中酒氣發作,熱氣上涌,徐川說道:“賢弟,前面就是了。”

    常懷風順徐川所指方向看去,但見半邊天燒得通紅,空中傳來陣陣焦臭氣味。

    二人連忙衝過去,只見村中數十個人已全部躺在大火中,滿地鮮血流淌,房屋盡數燒燬,不時傳來噼啪之聲。

    徐川頓時胸中氣海翻涌,兩行濁淚奪眶而出,大叫聲:“爹爹!”縱身闖入火海之中尋找養父、養母,常懷風阻攔不及,便也跟着踏了進去。

    二人在火光中翻騰,但見屍體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哪裏還尋得見,常懷風看火勢越來越大,大喊道:“大哥,先出去避一避吧,自己莫要折在裏面。”

    徐川奮力翻着燒焦的樹木,臉上、手上已起了許多水泡,他已然忘記了疼痛,此刻只像頭原上猛獸,於獸夾之中瘋狂撕喊。

    常懷風竭力將徐川拉了出來,大火燒了足足一個時辰,火光逐漸熄滅,只剩一片殘垣斷壁。

    徐川倚着樹坐下,虎目含淚,怔怔望着廢墟。

    常懷風從廢墟中走出來,見徐川如此模樣,心中苦痛難捱,搖搖頭哽咽道:“大哥,牆上有字。”

    但見一面殘牆上寫着五個血淋淋的大字:殺人者徐川。

    徐川靜靜盯着,忽然雙臂用力,額頭青筋暴起,長嘯一聲,雙掌打在牆壁上,那足足兩人高的牆竟轟然倒塌。

    常懷風心中怒火難平,說道:“此等惡毒之人,抓住定要將其碎屍萬段。”

    忽聽得南、北兩邊傳來陣陣馬蹄聲、腳步急促聲,聞聲望去,但見南邊約有百十個官兵,皆甲冑長矛,正縱馬向二人趕來;北邊約有五十人,中間擡着一轎子,乃是單玉波率衆人前來。

    常懷風連忙道:“大哥,好漢不喫眼前虧,你我先去避一避,日後再做商議。”

    徐川心中甚是不平,但此形勢下也是無能爲力,思索一番後向常懷風說道:“賢弟,你快些走吧,此事與你無關,莫要因此頂了罪名。”

    常懷風搖搖頭,說道:“大哥,你我既已結爲金蘭,自然有難同當,這等危急時刻當弟弟的豈有一走了之之理。”

    徐川胸中熱血上涌,道:“好,你我先撤退。”二人便縱身向東踏去,爲首官兵見狀,大叫道:“徐川,臨陣脫逃也算大英雄嗎?”

    二人已撤了有百步,徐川聽聞此言,回首朗聲道:“此中之事徐川定會查清,彼時要殺要剮,徐川定不反抗。”言罷,翻身消失在黑夜中。

    單玉波遠遠聽見二人交談,心中暗自想道:看來徐川這次也是惹了官府,如此我自然不必孤身冒險,且先回去與何通左姥姥商議。便派了兩個嘍囉跟蹤,其餘衆人返程去了。

    已是深夜丑時,徐川、常懷風二人一路奔波,行至一小溪旁,掬水洗了臉上灰燼,飲了幾大口,便靠着溪邊坐下。

    月亮甚是明朗,鋪在溪水中像一塊塊透明碎玉,徐川洗了把臉,看見溪水中的自己,臉龐很是憔悴,丟下一顆石子,臉龐便隨波紋盪漾開來,不覺心底悲涼,低聲苦笑道:“徐川啊徐川,枉你習得一身武藝,如今卻連自己家人都保護不了,落得如此狼藉地步,稱做什麼大英雄,叫天下人恥笑。”

    常懷風上前柔聲道:“大哥,今後做何打算。”

    徐川眉目一橫,將手中樹枝折斷,低怒道:“我一心求居有定所,食有溫飽的日子,他們不讓我好活,我自然讓他們不得安穩。”

    常懷風爽快說道:“我同大哥一起。”

    徐川搖搖頭,說道:“愚兄心領賢弟的好意,只是我此番又不知浪跡何處,賢弟身負洗刷天元寺冤屈重任,不可耽誤,你我就此別過,來日方長。”言罷,便轉身而去。

    常懷風見徐川消失於黑夜中,張嘴喃喃道:“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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