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劍平生意 >第十九章 萬里江湖萬里情
    徐川辭別羣雄,跨步遠去,已是下午時分,眼前一片大河滔滔無邊,直流天際,秋陽略顯蒼老無力,日光照在身上帶不來一絲暖意,但鋪在大河中卻如血一般殷紅。

    見此情形,徐川心中頓感失落,茫然想道:江湖遠大,世人千千萬,我能去何處找到栽贓小人,還我清白,我未對養父養母盡孝,他們卻因我被歹人陷害,真是枉負大丈夫之軀。

    想到此處,不禁悲從中來,朝着大河怒吼一聲,只聽得對面高山傳來陣陣迴盪,再吼一聲,那回蕩變得嘈雜,越來越近,似是身後有大隊人馬疾馳而來,轉頭看去,只見林中塵土四起,四五十個精壯男子縱馬衝將出來,皆是緊身靛藍長袍,手持紅纓長槍,馬背上搭着死去的鹿,衝到徐川面前,一人說道:“我家主公在此狩獵,閒雜人等速速閃開!”

    徐川輕瞥一眼,說道:“你家主公命令的了你,命令不了我。”

    那男子怒道:“再不走,休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徐川不做理會,轉頭望向大河,拿出酒只管自顧自飲起來。

    那男子見狀,手中長槍一抖,“簌”的一聲刺向徐川手中酒壺,徐川並不閃躲,將酒壺拋向空中,左手抓住長槍,右掌輕劈槍身,只聽“喀嚓”一聲,槍頭被一掌斬落在地,隨即右掌輕舒,酒壺便穩穩落回手中。

    那男子百般用力想要抽回長槍,長槍卻似長在徐川手中一般,動彈不得,其餘人見狀,紛紛下馬挺槍,將徐川圍住,徐川喝口酒,低聲怒道;“我不想傷人,快滾。”左手用力一推,那男子便連人帶槍翻滾下馬。

    其餘人見狀,手中長槍紛紛應聲而出,齊齊向徐川刺來,徐川大喝道:“好不講理!”騰空翻身躲開長槍,手抓住槍頭,借力放平身子,順人羣連踢一圈,便有好幾個男子被踹飛數尺,徐川奪過一把槍,手中長槍如龍亂舞,只聽得“叮叮噹噹”一陣槍頭碰撞之聲,那些人槍頭都被打落,手中只握一根光木棍。

    徐川將手中長槍用力一擲,長槍便結結實實刺進一株大樹,那些男子見狀丟掉手中木棍,抽出腰間彎刀,只見白光閃閃,正要衝徐川砍去之時,卻聽得一陣聲音綿延而來:“都退下。”

    那些男子立時安靜下來,收了彎刀,乖乖退下身去。

    徐川聞聲看去,見一男子信馬上前,馬匹通體亮白,馬背披着一張火紅綢布,鑲着翡翠珍珠,馬鞍、籠頭皆是黃金打造,於秋陽之下更是金光閃閃。那男子約摸四十歲年紀,天庭飽滿,寶相莊嚴,一身白玉繡邊長袍,腰間配柄金鞘長劍,觀之大有富貴之相,不怒自威。

    只聽男子聲音渾厚大氣,微笑向徐川道:“手下人生性魯莽,多有得罪。”

    徐川平生所交多是身家貧窮之人,向來不近富貴財主,以免生出閒言亂語,況且亂世之中,大多富貴人家大多有幾分不義之財,心下便更生了幾分不屑,又拿回酒壺,坐在大樹下自顧自喝起來了。

    男子見狀,反而哈哈大笑一聲,對手下說道:“我與這位英雄有話要說,你們退下,不準任何人靠近。”自己則是縱身下馬,走到河邊,卻不坐下,雙眼眺望一番,朗聲讚歎道:“好一幅大好河山!”

    徐川只是喝酒看着滾滾波濤,並不應話,男子微微一笑,向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便拿過來一個金光閃閃的酒壺,男子將酒壺遞給徐川道:“我請英雄喝一杯?”

    徐川看了一眼,輕笑一聲道:“多謝好意,我一生清貧,喝慣這烈酒了。”

    男子朗笑一聲,說道:“也許只有烈酒,才能消得英雄心頭的愁苦吧?”

    徐川心頭一動,自己在大風大浪之中奔波二十餘載,雖說是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卻難免有些憂心之事存於心頭,更無法與他人談起,久而久之,便把這烈酒當做談心好友,喝一口便想起一件往事,自己常年飲烈酒的原因,竟被陌生男子一眼看穿,不禁對其心生幾分好感。

    那男子又面向大河,嘆道:“大河滾滾向東,消磨古今多少事,英雄心中那點事,一劍破之又如何?”

    徐川心想:家仇之大,哪可一劍破之,要破也是破了歹人的性命。便飲口烈酒搖頭低聲道:“倘若世間人人可以放下怨仇,徐川又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男子顯然是聽到了徐川的低語,神情略略一怔,又微笑道:“徐英雄這般響噹噹的人物,也有難敘的愁苦麼?”

    徐川苦笑道:“先生身處江湖之外,自是無江湖之憂。”

    男子聽罷,朗笑一聲,長劍出鞘,劍鋒劃過山河說道:“這雄山、這大河,哪一個不是大宋之物,我身處其中,自然是身處江湖。”

    徐川只覺眼前金光閃動,擡眼瞧去,原來男子手中長劍乃是純金打造,劍身五尺有餘,黃昏之下,宛若一條金龍,不禁讚歎道:“好劍!”

    男子手撫劍身,微微一笑,說道:“一劍定江湖,一劍亂江湖。”

    徐川見男子持劍手法生疏,不像是會武功之人,又聽他說“一劍定江湖,一劍亂江湖”,口氣實在過大,不免心中起了鄙夷之情,說道:“先生不過是一方富貴財主,江湖或定或亂,與先生無關吧。”

    男子搖搖頭,說道:“江湖之人身處大宋,那麼江湖屬不屬於大宋?”

    徐川說道:“江湖人人爲大宋百姓,一草一木皆是宋土,自然是屬於大宋。”

    男子微微一笑,說道:“徐盟主認爲江湖中人與大宋百姓無差異麼?”

    徐川喝口酒說道:“自然無差異,江湖中人哪個不是大宋百姓,徐某身居江湖之中,百姓疾苦痛在心裏。”

    男子搖搖頭笑道:“依我看來,江湖與百姓是兩類人,大宋百姓愛戴當朝,江湖之人卻處處與朝廷爲敵,實乃有愧大宋養育。”

    徐川聽聞此言,心下增了幾分怒氣,想道:一個拿了不義之財的土財主,也敢口出狂言污衊江湖衆人。便慍怒道:“閣下不過富貴達人,怎地辱蔑我江湖子弟名聲,百年來江湖與朝廷互不干涉,奈何當朝陛下曾五次舉兵,欲滅我等而後快,我等該不該反抗?陛下該不該舉兵?如若朝廷視江湖如同百姓,誰還願意日夜提心吊膽,與朝廷爲敵?”

    男子長笑一聲,緩緩說道:“徐英雄,你是江湖之大者,江湖中人要反你,你當如何作爲?”

    徐川心中黯然之情油然而生,自己身爲武林盟主,卻在江湖中樹敵過半,揹負一身罵名。於是搖頭苦嘆道:“他們已經反我了,徐某一身清白,任由他們反吧,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說到這,又想起陷害自己之人,胸中怒氣增生,猛喝一口烈酒,將酒壺拋至河水中,波濤洶涌,酒壺只兩三下便了無蹤跡。

    男子突然神情一沉,橫眉低聲道:“有人反我,那我便殺光逆賊!”言罷,長劍應聲入鞘,朗笑道:“徐英雄,你且記住,我這一劍,可平江湖,亦可亂江湖,你我日後定會相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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