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心中兀自嘀咕,自己致仕還鄉後,沒見到有多少門生上門,自己剛被啓用,這門生是馬上就找來了。只是,他們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裏?
“學生孫幼林,學生李國斌,聞聽恩師復起,特來拜見。”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哦、哦……”阮臻梅點點頭,似乎是想起這兩個名字,擺手道:“坐、坐……”
說話的同時,如仙將他扶到椅子前坐下,然後特別識相地走出房間,還順手將房門帶上。
阮臻梅別看喝多了酒,意識上還是清楚的,開口說道:“不知兩位現在哪裏高就,怎麼知道爲師會來這裏呢?”
“啊……呵呵……”二人笑了笑,就聽那個叫李國斌的說道:“學生現在跟隨薊鎮監軍吳公公,爲他的幕賓。孫兄跟隨薊鎮總兵孫將軍,我二人此次前來,一是拜會恩師,二是代東主給恩師道喜。”
“老夫早想歸隱田園,過那閒雲野鶴的曰子,誰想皇上念老夫在任之時,略有寸功,不嫌老夫年邁,又重新復起。我等飽讀詩書,理當爲國爲民,這是做臣子的本分,何喜之有啊。”阮臻梅故意謙遜。心中卻在納悶,自己和薊鎮總兵、薊鎮監軍素我交情,怎麼會無緣無故派人過來。
原來,魏公公在擬旨的時候,只說復起之事,升阮臻梅爲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並沒提及那樁案子。所以,阮臻梅並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孫幼林笑道:“恩師此言不假,我等做臣子的理應如此。爲國爲民,鞠躬盡瘁。想來恩師此刻正在納悶,爲何學生的東主會派我二人前來,其實說白了,乃是我家東主慕恩師大名久已,一心想要結交,無奈路途遙遠,纔沒得機會。現在聞知恩師前往京師,便打發我二人來道喜。”
說完,孫幼林站了起來,朝阮臻梅走去,到得近前,從袖口中取出一張帖子,呈給阮臻梅。“恩師請過目。”
阮臻梅接過一瞧,只見上面寫着禮單二字,隨手翻開,當看到裏面的內容,腦袋是“嗡”地一下。酒意瞬間就醒了一半。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其實很簡單,黃金五千兩。這是多大一筆錢呀,自己和人家素無交情,也無利益往來,怎麼會無緣無語送這麼大的禮。阮臻梅嚇了一跳,連忙將禮單朝孫幼林的手中塞去,說道:“無功豈敢受祿,還請將禮單收回,轉告貴東家,他的心意,老夫心領了,但是這份大禮,萬不敢收。”
孫幼林並沒有去接,而是說道:“恩師客氣了,我家將軍與吳公公實是久慕恩師大名,纔派我等前來結交,區區薄利,實在算不得什麼。恩師到了京城,需要破費的地方甚多,還請不要嫌少。禮單上面的東西,我等已經送到驛站,恩師的住處,恩師放心,沒有人看到。”
“那也不成,這些東西,老夫萬不能收,還請你們速速帶回。否則休怪老夫不客氣了。”阮臻梅義正言辭地說道。
阮大人當年也不是什麼清廉的官員,不過他知道,什麼錢是能收的,什麼錢是不能收的。這麼大一筆錢,還不知將來要給人家辦多大的事呢,怎能胡亂收下。
“恩師莫要動怒,且聽學生把話說完。”孫幼林笑呵呵地說道:“進了京城,花錢的地方特別多,我家將軍和吳公公也是怕恩師手緊,才冒昧如此。臨行之前,曾經吩咐過,希望恩師不要推辭,也請恩師放心,曰後絕不會給恩師帶來什麼麻煩。”
等他說完,李國斌也走了過來,在他手中,有一副畫軸,到得阮臻梅面前,便將畫展開。“恩師,這是我家公公的一點心意。公公說,不成敬意,萬請恩師不要推辭。”
阮臻梅那也是行家,只打眼一瞧,就看出這話是何人的手筆——北宋范寬的畫。范寬的山水畫,可謂千金難求,阮臻梅對於此道,也是相當喜好,看到這幅畫,難免心頭一顫。
文人麼,有的對金銀倒不是特別在乎,但對這等名人字畫,卻是喜愛的很,阮臻梅也不例外。似乎對方是看透阮大人的心思,怕單靠金銀不能打動,所以才兩手一起來。
李國斌將畫慢慢捲上,雙手呈給阮臻梅,堆笑道:“還請恩師一定要收下,否則學生回去,萬萬無法和公公交代。”
“這……”有錢難買心頭好,阮臻梅可以推辭金銀,但這范寬的畫,真讓他左右爲難,想要推辭,着實不捨。
“這……這如何使得……”阮臻梅半推半就,還是將畫抓進了手裏。這樣一來,那五千兩金子,也不好再送回去了。
“你們東主送我這些,到底有何目的,有什麼事要求我,還是先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既然答應收了,條件要先講明白,他們想求我做什麼,如果力所能及,那還好說。要是力不從心,還是就此罷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朝廷現在一直爲九邊軍餉頭疼,有心派人前往九邊檢閱兵馬,覈對人數。我家公公是魏公公的人,自然收到消息,這次檢閱邊軍,其中有大人的份。皇上召大人進京,很有可能是去檢閱薊鎮兵馬。這等差事,幾年就有一次,也算不得什麼,也查不出什麼,大人您說是麼?”李國斌笑呵呵地說道。
檢閱邊兵!這個理由堂而皇之,而且也不會令人起疑。
九邊的陋習,阮臻梅在官場打滾這麼多年,也不是不知道,喝兵血,喫空額,有時還倒賣點軍用物資,這都是家常便飯,肥的很。朝廷也時常派人去檢閱,不過很少能查出問題,道理很簡單,凡是被派去的人,都被人家餵飽了。
這種事,屬於官場上不是祕密的祕密,糊弄的只是皇上。各部大員,心中有數,但拿了人家的銀子,總得閉一隻眼吧。
阮臻梅心中暗想,原來是爲這事,這等勾當,倒是司空見慣,算不得什麼。何況,我即便真的在巡閱邊兵的時候發現什麼,我也不敢真的上奏呀。但凡當邊鎮總兵和監軍的,哪個不是在朝中有後臺,真個得罪,自己還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人家給臉,自己總不能不要臉吧。也罷,咱們就花花轎子人擡人。
打定這個主意,阮臻梅故意露出爲難的模樣,說道:“這事着實令老夫爲難呀,老夫剛被皇上啓用,還要委以重任,哎呀……”說着,是連連搖頭。
他沒有繼續將東西往回送,什麼心思,當然被看的清楚。孫幼林和李國斌自是明白,他這是答應了,不過面子上做做姿態罷了。
孫幼林連忙說道:“恩師放心,我家將軍與吳公公說了,絕不會令恩師爲難。薊鎮那邊,早已做好準備,恩師只管放心。”
“那果真如此,老夫就卻之不恭了……”阮臻梅假惺惺地說道。
“恩師儘管放心。”孫幼林、李國斌躬身一禮,隨後李國斌又道:“等下恩師還要春宵一刻,學生不便打擾,就此告辭。”
“逢場作戲、逢場作戲……”阮臻梅連忙笑着搖頭,站起身來,又道:“二位回去之後,請代爲師和貴東主說聲謝謝。曰後帶有所託,儘管說話。”
“一定、一定……恩師不必遠送,我倆告辭了。”二人說完,轉身離開房間。
等到他倆一走,如仙馬上走了進來,先是服侍阮臻梅喝茶,隨後少不得一夜春宵。
燕京城,順天府。
嶽大人剛剛回到京師,也算是到家了。晚上擺上酒宴,大傢伙好好的喫上一頓。
李家在燕京城裏有宅子,而且要比嶽大人順天府的後宅還要大,但是李元琛和姐姐似乎沒打算到自家的宅子去住,仍是留在嶽肅這裏,大家一起用飯。
喫過晚飯,李元琛單獨將嶽肅請到自己的客房敘話。嶽肅料想他是有事想說,也就答應。
到了李元琛的房間落座,二人先是閒話兩句,李元琛便問起今天嶽肅進宮,皇上的態度。
因爲李瓊盈的關係,嶽肅也沒太將李元琛當外人,便如實相告。
李元琛聽完嶽肅的講述,抱拳說道:“沒想到陛下對兄長如此器重,小弟在此給兄長道喜了。”
嶽肅擺擺手,謙遜地道:“君恩浩蕩,着實令爲兄愧不敢當啊。”
“兄長謙虛了。皇上對兄長的恩典,怕是滿朝上下,也是望塵莫及。只是……”李元琛話鋒一轉,突然說道:“兄長也知道,我李家薄有家產,在這京城也有買賣和宅子,不少人幫忙打點。這些人走街竄巷,聽說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對兄長很是不利啊。”
李元琛此次跟着嶽肅進京,那是有任務的。什麼任務,自然是查探朝內局勢,看嶽肅還能不能挺得住,要是能挺住,那就助他一臂之力,要是挺不住,就立刻帶着姐姐走,劃清界限。
所以,李家在燕京城裏的人,現在是一點沒閒着,到處打聽消息,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就要全部記錄,等到李元琛到來,一併呈報。此刻燕京城裏的動向,李元琛不敢說了如指掌,也知道個八九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