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盛憋屈着一副苦瓜臉,把手裏皺巴巴的票紙攤開——原本在科技發達的現今,電子票會更加便捷,但是遊戲樂園聲稱爲了紀念“飛鳥”重回遊戲神壇,才使用傳統紙質票。

    “我真沒用,你借給我的票我沒能善加利用。”禾盛帶着哭腔,要哭不哭地囁嚅說。

    頭頂上方溫軟的聲音勝過嘈雜地狂呼:“見到‘飛鳥’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禾盛仰起腦袋,視線焦點是,一張與前陣子在列車等候區看到的外務武裝警司一樣讓人心生愛慕的容貌。

    只是眼前這名年輕男子的臉上只有和藹的善笑,更容易讓他這個心智尚還稚嫩的少年產生信任感。

    “‘飛鳥’的遊戲世界裏,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無論npc是何種身份,他們在‘飛鳥’的遊戲世界裏享有相等的權利。”禾盛站起來說,“雖然‘飛鳥’的遊戲並未直接表明他的思想,但是我能感覺到,他跟中央區這些高高在上的惡人不一樣。”

    “惡人?”站在禾盛身前的年輕男子個頭比他高,但比那位外務武裝警司矮上半個腦袋。

    這人收攏了笑意,盯着禾盛打量了好半晌後忽然又說:“我叫白鳩。”

    “啊?爲什麼忽然告訴我你的名字?”與此人只有幾次寥寥謀面,禾盛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自我介紹鬧得不知所措起來。

    他習慣性地抓耳撓腮。

    “因爲今晚之後你再也不會見到我了。不過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這人攤開自己的左手掌心,望着掌心上金屬質地、有些許磨損的小物件回憶似的一笑。“或者說另外一重身份。”

    禾盛快速瞄了一眼後大喫一驚。

    “您也是外務武裝警司團的警司?”禾盛看到的小物件,正是同先前那位年輕男人警司制服肩膀上一模一樣的警徽。

    年輕男子一手搭到禾盛的肩膀上,眼神瞟了眼右邊近處一條偏僻的小巷:“跟我來,我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

    幾米外,站崗的安保警司看到禾盛這個瞎鬧騰的少年被一個容貌溫秀的男子帶走,害怕出意外而狂跳的心臟總算恢復正常。

    同一時刻,在遊戲樂園另外一邊的居住區,那位說自己公務時間來此遛彎的年輕警司,已經在一棟居住樓十三層的某一居住室門口站了非常久的時間了。

    從他到來至此,無人知曉。

    他把手裏的金屬鑰匙反覆在手指間轉來轉去,與他內心忐忑的心以及猶豫的念想一致。始終沒有要開門的打算。

    同一走廊有居住民三戶,他站在最裏的一間房門口。中間的居住民是個瞎眼老太太,牽着寵物狗出來遛彎時,被這位警司的冒昧一問嚇了個趔趄。

    “您隔壁的居住民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名年輕警司語氣平平地問,順便扶了下快要栽跟頭的老太。

    老太驚魂未定地反問:“隔壁?哪個?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三十年前經常帶您玩狙擊遊戲的居住民。”年輕警司補充了一句,“那時您的‘自然眼球’還能用。”

    其實如果老太太不想切身體驗眼瞎的滋味了,就可以去“人體機械修復中心”安裝一雙智能機械眼球,普通價格的兼具調節視力大小的功能,用到老太嗚呼哀哉那天也絕對可以。

    “你說的是白鳩那孩子啊。”老太回憶,“我記得那孩子搬到這裏之初,還領回來了一個比他小好多年紀的小男孩。只不過很多年再沒有見到過那孩子了。怎麼?他回來了?”

    “回來了。”年輕警司口吻堅決地說。

    “即使科技發達的現在,再怎麼研發改進延長生命的手段,這東西也絕非永恆。我老了啊,竟然也沒有發現那孩子已經回來了。”老太而後尋思半晌說:“心有所念,未謀其容但可知所念之人已歸。你們素未謀面吧?你怎麼知道那孩子已經回來了呢?”

    年輕警司最終把手裏的鑰匙揣回衣兜,他想也是,如果這間居住室裏的主人就在裏面,門外的動靜對方早該察覺了。

    他知道房間內的燈應該沒有被關掉,但現在卻又空無一人了。

    這名警司臨走時回答老太的話,告訴她:“不,我跟他見過面,找他很久了。希望再次見到他時,他最好還記得我是誰。”

    而在中央區“緝查中心”內務大樓,門口放哨臺的哨兵已經伸長脖子在前方寬闊的馬路,和馬路旁邊狹窄的小街上來回掃視了八百遍了。

    哨兵記得翡長官穿着警司制服出去的時候,同他抱怨薪資問題。

    他被這位痞裏痞氣的長官告知:“我今天已經向財務團申請了十遍我的待遇問題,結果緝查總司那個地中海老傢伙告訴我的言外之意,是我只不過是維持社會秩序的一個很好用的工具。我知道現在是工作時間,但我心情很不好。哨兵,通融一下,放我出去遛個彎。”

    哨兵一不小心的通融,造成了長官整整好幾個小時的工作失職,這個過錯究竟算他這個敬職敬業的哨兵,還是該怪把長官氣走的財務團。

    哨兵左右爲難之中,看到深夜的狹窄小街裏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男人,那人在霓虹燈的閃爍下逆着光,看樣子要到他這邊來。

    哨兵不喜歡跟酒鬼染上關係,挪了下腳尖,面朝另一邊堅守崗位,打算無視正在靠近的居住民。

    “飛鳥快快去阻止要出事了”

    耳力極好的哨兵,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立即看向聲源。

    看清楚那個已經趴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居住民後大驚失色,立即摁住智能耳麥,向緝查接警中心彙報門口的可疑情況。

    今夜,中央區許多居住民都匯聚在遊戲樂園附近,偶爾路過緝查中心內務大樓朝着遊戲樂園而去的居住民,看到一羣荷槍實彈的警司將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擡到懸浮擔架上送進醫療部時,只當是普通犯罪事件。

    一邊是比較安靜的緝查中心,一邊是人潮沸騰的遊戲樂園。

    距離飛鳥登上舞臺與玩家互動還有一個小時,從偏僻小巷出來的禾盛,已經對狂歡和零點與“飛鳥”的互動完全失去了興趣。

    禾盛的眼圈泛紅,看來是痛哭過一場,他在偏僻巷口站了一會後,像只受驚的兔子回頭窺視巷子。

    他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筆直地站在陰影裏,空中巡邏儀器“嗡嗡”飛過,紅光投進小巷裏時,那人仰面朝天不知看向何處。

    幾隻白羽鳥兒夜間覓食,俯衝下來用嘴擒住巷子裏陰暗角落探出腦袋的蟲,掠過那人身旁再次飛回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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