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鳩和禾盛回到大廳時,其他人已經將物資和武器整理完畢。

    瀰漫着殘餘血腥味的大廳零散的或站或坐着二百來人,每個人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流露出因見證屠戮的沉重,再看不出初入遊戲時興奮與期待的跡象。

    他們注意到白鳩的身影,紛紛看向他。

    孫爻湊上來問白鳩接下來的行動,後者從警用袋中掏出在遊戲樂園地下車庫時向衆人展示過的皮革紙卷,向未參與此次外出行動的玩家們解釋了它的來歷後,將其展開,使用掃描儀將上面的文字內容投影到衆人面前。

    衆人擡頭,看向白鳩斜上方的大熒屏。

    由於熒屏尺寸並不能供應每一個玩家的視力狀況,最後幾排墊腳尖眯眼的玩家們十分不痛快。

    蘇洱站在大熒屏很近的位置,她的斜對面是白鳩。在白鳩給她打了一個手語叫她照着熒屏內容大聲宣讀後,她稍加琢磨,念道——

    “情報一,‘離合辨識引擎’是成功攻略遊戲的關鍵所在。玩家需通過收集‘離合辨識引擎’中的情報並根據提示找到‘出口’,才能離開遊戲世界。

    情報二,‘離合辨識引擎’分爲一級、二級、三級、四級、五級。二級及以上辨識器需玩家根據提示採集相應狩獵者‘腦髓液’並注入,才能獲得其中情報;

    情報三,所有遊戲規則只有玩家違反第一條,纔會扣除相應生命值,因此,其他遊戲規則只是‘紙老虎’。但請不要誤會,這並非遊戲製作師戲弄玩家;

    情報四,出口情報在二級離合辨識引擎;

    情報五,二級辨識器位置在遊戲樂園地下車庫。”

    蘇洱唸完皮革紙捲上所有的內容,回頭就見大部分玩家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表情——疑惑和逐漸暴露而出的對於“飛鳥”的懷疑。

    再一看身旁的安旅,他也是一臉疑惑。

    “‘情報三’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只有違反第一條遊戲規則就會受到懲罰,違反其他遊戲規則不會被扣除生命值?”

    “‘飛鳥’到底什麼意思?既然違反其他遊戲規則不會受到懲罰,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獵人》這款遊戲跟其他遊戲都不同,它並不是一款完整的遊戲怎麼感覺哪裏不對勁?”

    “我也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從進入遊戲世界開始,我就感覺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哪裏盯着我們。”

    “我也是哎!這種感覺太不舒服了!本來以爲《獵人》仍是‘飛鳥’的神作,現在看來,‘飛鳥’已經大不如前了!”

    “‘飛鳥’銷聲匿跡的三十年究竟在做什麼啊?《獵人》除了逃亡屠戮,到底還有什麼值得我們玩下去的意義!”

    “是啊是啊!那些怪形種太可怕了,我們根本不可能成功攻略遊戲!”

    “是不是‘死’在遊戲世界裏,我們就能回到真實世界了?!”

    海面波濤翻滾般的嘈雜聲中,一個來自中央居住區、拿坡里黃髮色、與禾盛差不多年紀的青年,他仰天咆哮般的震耳聲讓衆人受了一驚,都看向他。

    青年在二百來雙視線的盯視中,因情緒激動連肢體動作也格外誇張:“之前走的那二百多人是對的,我們就算留在這裏又有什麼意義呢?‘飛鳥’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獵人》不值得我們浪費精力!”

    陸妟看向身旁的白鳩,這位衆玩家的老大似乎冷笑了一下,只是在喧鬧聲中捲起皮革捲紙裝進警用袋,並不做任何表示。

    “我也覺得‘情報三’有問題。”孫爻走到白鳩面前,“白哥,你覺得‘飛鳥’爲什麼要設置這麼一條沒有實際作用的遊戲規則?《獵人》對‘飛鳥’來說一定有很重要的意義,我跟其他玩家也都很好奇他這三十年來在做什麼。白哥覺得呢?”

    “我也很好奇。”白鳩道,“不過我只是一名入職不久的小警司,怎麼會猜到‘飛鳥’的心思呢?”

    他緊接着說:“不過孫爻你可是陸軍團戰士,能在這場遊戲世界裏結識你,我很榮幸。”

    孫爻被嘈雜聲吵得心煩意亂,他皺起眉頭,道:“能這麼快認識到白哥這樣厲害的居住民,我同樣榮幸。”

    此刻在大廳牆角裝着槍械的木箱旁,餘哲夫的視線穿過彼此距離很大的人羣間,盯着白鳩。

    “看來他並不是一個有足夠威懾力的老大。”他諷笑道,“喬婭,你要留在這棟破樓裏自生自滅嗎?”

    靠在木箱上的喬婭對視一眼身旁的阿狸老太,道:“白哥好像有意讓這些蠢貨們吵下去,但我不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

    她緊接着回答餘哲夫的問題:“威懾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着這個人,我成功攻略遊戲的勝算很大。畢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嘛。”

    阿狸老太冷不丁笑道:“黃雀可不知道獵人的槍口已經對準了它的腦袋。丫頭,你能毫髮無傷的回到真實世界,這就是最大勝利了。”

    黃髮青年被同他打算一致的玩家們包圍,大廳裏盡是他們的高喊。

    “我現在不想玩了,我要出去!”

    “我也要出去!老子不想待在這個恐怖的破地方了!”

    “我寧願現在就讓那些怪形種吃了!我要回到真實世界!”

    歷歷在目的屠戮壓迫每一個未曾見過血腥的中央區玩家們,他們幾乎要踏破金屬門自己鑽進怪形種的嘴裏。

    搖擺不定的某些玩家看看五官擠得難看的黃髮青年,望望神色平靜的白鳩,始終下不了決心站在誰的一邊。

    二百來人爭分不休,禾盛盯着對面張牙舞爪的黃髮青年,他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肩膀因爲身體裏的某種愈來愈強烈的衝動而顫抖。

    他覷了眼保持緘默的白鳩,沒見他有制止衆人吵鬧的打算,只是打量着那些表情各異的中央區玩家們。

    “——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或者說另外一重身份。”

    不久前,禾盛在遊戲樂園門口遇到的年輕男子告訴自己的這句話,又迴響在他耳邊。

    周圍的嘈雜像洪水猛獸般灌進他耳道,踐踏他的思路,這道不斷重複在他腦子裏的聲音混合着嘈雜。他就像頂鍾,任由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衝擊神經。

    陸妟注意到這個小青年發白的臉色和擰到一塊的眉頭,小聲問:“喂,你還好吧?”

    禾盛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瞪大眼睛,他猛然擡起頭的瞬間,積壓的火氣竄到頭頂,連自己也不覺察地高吼一聲:“你們不要吵了!事情不是你們想得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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