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還有這種好事?

    梁溪在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果然讓梁老太滿意地鬆了手。

    “不想分家就聽奶奶的話,照奶奶教你的說。”

    上輩子就是這樣,梁老太一直用“分家”轄制劉愛紅,也轄制梁溪。無論事情有多不佔理,她一提“分家”,再哭幾聲死掉的梁衛國不孝,留下惡妻逆子折磨老孃,劉愛紅就只能忍氣吞聲,朝她服軟,甚至跪求不要分家。

    當初梁溪就很不解,問劉愛紅爲什麼。劉愛紅只摟着她哭,說他爸梁衛國已經不在了,這些親戚縱然感情不好,也是和他爸之間的紐帶。一旦分家,就是對不住梁衛國。

    所以直到活生生痛死在牀上,劉愛紅也沒離開老梁家,最後是被一牀破席子卷着丟出去的。

    上輩子的梁溪聽媽媽的話,被趕出老梁家的時候還傷傷心心大哭過一場。後來離開二峨村時,也是朝老梁家的祖墳磕過三個響頭才走的。

    真是愚蠢至極!

    這輩子的梁溪耷拉着眼皮,強忍着把梁老太一頭塞進小便池的衝動,聽完她的安排才怯怯開口:“可是要坐牢的……還要賠好多錢,我媽可沒錢。”

    梁老太嗐了一聲,眼珠一轉,說:“別聽他們嚇唬人,你不會坐牢,也不會賠錢!”

    “真的?”

    “你爸是烈士,你是烈士的兒子,誰敢難爲你?那就是和國家作對!”梁老太說得連她自己都快相信了,“軍烈屬的好處可多啦。你看你也知道,烈士子弟治病住院都是不花錢的。只要你說是你乾的,他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梁溪哦了一聲,慢吞吞問:“那勝利就不行?”

    “要是勝利能行,還要你幹啥?”梁老太不耐煩地掐了把他的胳膊,“就得是什麼直線親屬,小紅本上掛了名號的那種!”

    這回沒有圍觀羣衆,梁溪就不忍了。一擡手,猛的把胳膊抽回來,抱在胸前。

    “那我要拿着小紅本。”

    梁老太被他抽得猝不及防,趔趄兩步靠着小便器纔沒摔倒,一聽這話張嘴就先罵兩聲死孩子,又威脅他要分家。

    梁溪抱着胳膊,無所謂的“哦”了一聲:“沒有小紅本,那褲子就是梁勝利的。”

    見梁老太揚手欲打,他迅速退到門邊抓過拖布,放聲哭喊起來:“你打啊,就算把我打死,不給我小紅本就是不行!”

    果然,走廊上有人聽到孩子哭叫,過來敲敲門問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梁老太一把勒住梁溪,捂着他的嘴乾笑兩聲,“死孩子鬧脾氣,我就打了他兩下屁股……啊!你個小畜生怎麼咬人?”

    梁溪一口牙雪白整齊,咬在她手腕上就是一個血圈。

    “醫生伯伯他們是看着奶奶帶我來尿尿的。”掙脫桎梏後,他苦惱地歪歪腦袋,“不快點回去的話,醫生伯伯他們是要擔心的。”

    “你個小瘟生!”梁老太有心甩他一耳光,卻被他貓腰躲開。一巴掌打在門板上,痛得捧手直叫喚。

    再想想,把死孩子打死倒沒什麼,就是醫院裏人多,不好交差,只能先應付着。

    “小紅本在醫生那裏,沒辦法拿出來。”她想了想,提出自認爲很誘人的個條件,“你不是愛喫雞?回去燒個雞公,我留一個雞腿,不,兩個雞腿都給你。”

    上輩子在老梁家飯桌上,連個雞屁股都撈不到的梁溪,此時只覺得好笑。

    “等下先給我辦出院,辦完出院就能拿到小紅本。”他一字一句地說,“拿到小紅本,事情就是我乾的。”

    說完他伸手抓住梁老太的衣角,仰起一個笑臉:“回去吧,醫生伯伯他們該等級了。”

    梁老太冷不防看見他這笑模樣,心裏莫名其妙一陣陣打鼓,只覺得瘮得慌。

    再定睛一看,還是那個黑不溜秋,瘦不拉幾的醜孩子,穿着病號服看起來比平時還要蔫頭巴腦。

    轉念一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知道拿小紅本,拿到了就肯頂包。哪知道等他頂完包,就該抓去當少年犯了。

    到時候,劉愛紅就是罪犯的媽,一輩子擡不起頭,還要賠那十三萬。梁衛國一個烈士,怎麼能有這種罪犯家屬?小紅本最後還不是要能回到她手裏。

    這樣一想,梁老太瞬間手也不疼了,走路也生風了,腦海裏滿是梁溪被警車帶走,劉愛紅被她掃地出門的畫面。

    兩人走在走廊上,前面突然冒出來個小人兒,跌跌撞撞一頭衝進梁溪懷裏。

    又輕又軟,原來是個小丫頭。

    梁溪穩住身形,朝揪住自己衣襟不放的小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鬆開。

    梁老太可沒這個耐心,一爪子伸下來,拎起小丫頭的後領就朝旁邊一摔:“去去去,好狗不擋道!”

    小丫頭被摔了個屁股蹲,小嘴一扁要哭不哭的,一雙小手還是直直地伸向梁溪。

    “你是哪個病房的?”梁溪伸手要拉她起來。

    梁老太用力擰了下他胳膊,拽着他就朝前走,順便一擡腳,又把小丫頭往旁邊踹了踹。

    “哎你這老太太怎麼欺負孩子?”有護士看見,急忙跑過來,“喲,這不是陳大夫撿的小啞巴麼?你怎麼跑上樓來啦?”

    梁溪回過頭,只見小丫頭被護士抱在懷裏,身子扭來扭去,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還在盯着自己。

    莫名竟有些熟悉。

    也許是這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樣,讓他想起了識海中那株小蘭草……

    想起失去的金手指,他的嘴角就朝下抿了抿。

    兩人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梁勝利在房裏長一聲短一聲的哭號,都快哭岔氣了。

    “我不要坐牢……大牢裏只有窩窩頭喫……”

    梁老太趕緊衝進病房,只見他的寶貝孫子躺在病牀上邊號邊打滾,兩條腿居然光溜溜的,被人剝了褲子。

    染了藍墨水的褲子一條褲腿套在他腳踝上,在病牀前晃晃悠悠。

    見她進來,副院長面色一沉:“梁勝利的奶奶,你回來得正好,現在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朝病牀上又哭又鬧的梁勝利指了指:“還說不是他乾的?梁勝利已經不打自招了。”

    一肚子計劃的梁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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