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長的問題沒有立刻得到回答。

    小丫頭在護士懷裏一個勁地扭動,掙扎着要下地。

    見副院長點了點頭,護士便將她放下來。只見她一落地,就邁着小短腿踉踉蹌蹌奔梁溪而去。

    第二次被撞了個滿懷的梁溪:“……”

    梁老太已經罵起來:“哪來的瘋丫頭,不會說話就別開口!再瞎指我孫子,把爪子先給你剁了!”

    “媽!”劉愛紅聽不下去了,“這孩子纔多大點兒,就算她是瞎說的,您老也積點口德。”

    小丫頭靠在梁溪身邊,一隻手拽住他衣角,另一隻手舉起來,端端正正指向梁勝利。

    “壞蛋,翻窗窗!”

    小胖手在空中努力比劃了一下。

    “翻進去,翻出來。”

    副院長眉毛一揚,蹲下來問她:“你看見了?他是什麼時候翻窗戶的?你還記得是哪裏的窗戶嗎?”

    小丫頭用力點頭。

    “小啞巴,不,這孩子是前幾天被送來醫院門口的。”護士向副院長解釋說,“那時候問她什麼都不說,真以爲是個啞巴。陳大夫就說先把她留下,等等也許會有家長來接。這幾天她一直住在一樓,說不定真的看見了什麼。”

    一連串的咒罵從梁老太口中噴出,除了罵醫院的人串通好來陷害她孫子,就是問候小丫頭的祖宗十八代。

    小丫頭被她吼得一抖,軟乎乎的小身子朝梁溪靠了靠,小手也順着衣料朝上抓。

    “別怕。”

    梁溪牽住她的小手,一縷暖流傳入手心,感覺似曾相識。再想捕捉,卻又了無痕跡。他也沒功夫琢磨,只是遺憾地想:這小丫頭顯然是個目擊證人,只可惜連話都說不利落。

    副院長和聯防隊員並不在乎。

    他們早被梁老太祖孫的胡攪蠻纏磨光了耐性。一條褲子的確算不上什麼證據,可現在不是冒出來個證人?當即把梁老太架到一邊,拎起梁勝利就出門。

    副院長伸手向小丫頭:“跟伯伯下樓,把壞蛋翻過的那扇窗戶找出來好不好?”

    小丫頭點點頭,手卻抓着梁溪不放。

    護士樂了:“你這是捨不得小哥哥,要他陪你去啊?”

    梁溪正想找個機會跟去,趕緊把小胸脯一挺:“醫生伯伯,我陪妹妹去,我能保護妹妹。”

    劉愛紅擦擦紅腫的眼角:“我們一起去,把事情弄個明白。”

    到了一樓,小丫頭牽着梁溪就徑直朝院裏走,毫不猶豫地找到了那扇窗戶。說來也奇怪。她剛纔在樓上還只能一個詞一個詞朝外蹦,現在居然能說出簡單但完整的句子,還把梁勝利翻窗出來,用拳頭威脅她的模樣學了個十足相象。

    梁老太當然不肯認,坐在地上又哭又叫,咬定說梁溪都招認了,是醫院包庇真兇要害她的寶貝孫子。

    “一個死丫頭片子,話都說不明白,不是智障就是有瘋病,也能當證人?”

    “那就報警!”劉愛紅突然大聲說道,聲音微微顫抖但很堅定,“讓公安同志來調查,查指紋,查腳印,是誰幹的總能查清楚……”

    “小姑娘做過檢查,很健康,智商也正常。”陳大夫從人羣外走進來,皺着眉說,“倒是你,口口聲聲說是梁溪乾的,又說他親口向你承認了,證據在哪裏?還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

    當着滿院的圍觀羣衆,她直接向副院長說明道:“之前就有護士反應過,這位家屬前兩天堅持說病房鬧鬼,又說枇杷成精了會動還會咬她的手,還帶着她孫子把病房裏的東西丟了砸了。”

    圍觀羣衆聽得笑起來,副院長卻面色凝重起來:“幻聽,幻視,有被迫害妄想,堅持自己的幻覺纔是真實的,別人都在撒謊,思維和語言都很混亂,出現不當的行爲……這可都是精神分裂的症狀。”

    梁老太不知道什麼叫精神分裂,也能聽出這不是啥好話,一跺腳又罵陳大夫。

    陳大夫搖搖頭:“極度激動,這也是症狀之一。”

    梁溪心內已經笑翻,忽覺得手臂一涼,居然是小丫頭在努力挽他袖子。

    可憐這丫頭人小腿短,踮起腳也沒忙活成功。幾次三番,袖口抹上去一點又滑下來,急得她小嘴一扁,拽着他胳膊搖晃。

    “大壞蛋,掐,痛痛!”

    劉愛紅臉色微變,立刻捋起兒子的衣袖查看,一看眼淚就落下來。

    在場衆人也看得清清楚楚:細瘦的小胳膊上,好幾片青紫色的瘢痕,一看就是下了狠手。

    梁溪立刻伸手捂住胳膊不讓看,又叫劉愛紅別哭:“都怪我不聽話惹奶奶生氣。”

    劉愛紅將他一把攬在懷裏:“奶奶要你聽什麼話?是不是逼着你承認是你乾的?”

    梁溪垂着頭,咬着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我不敢說,奶奶說惹她生氣就分家,把我們趕出去……”

    “胡說八道!”梁老太撲過來想打人,“明明是你這小畜生問我拿小紅本……”

    剛撲上來,就被聯防隊員制住。

    “還出現了明顯的暴力攻擊傾向。”陳大夫同副院長對視一眼,“這種病人,我們衛生院怕是收治不了吧?”

    副院長搖搖頭:“先給老太太做個初步檢查,口服鎮靜劑觀察看看,實在不行,還是建議家屬把人送去省城的四醫院。”

    四醫院那是衆所周知的精神病院,俗稱瘋人院。

    梁老太又驚又怒,尖叫着“我不是瘋子!我是烈士家屬!”手踢腳打不許人靠近。越是如此,周圍當她是瘋子的議論聲就越多。最後是熱心羣衆和聯防隊員聯手將她制住,擡着四肢就朝病房裏送。

    至於癱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梁勝利?

    聯防隊員就問他一句話:“是找公安來還是你自己找?”

    惟一的依靠都不在了,剛纔還滿地打滾的梁勝利,現在就是個被放了氣的皮球,蔫在地上連招認的力氣都沒有了。

    劉愛紅嘆了口氣,說她這就回去通知小叔來處理。

    “媽,我想出院。”梁溪小聲說,“醫生婆婆說我已經沒事了。”

    陳大夫爲他作證,又提醒劉愛紅:“孩子太懂事,反倒容易受委屈。”

    說完去牽小丫頭:“哥哥要出院了,和哥哥說再見。”

    小丫頭嗖的一下溜到梁溪背後,半張小臉探出來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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