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剛讚了一句溪娃子好懂事,就聽梁溪繼續說道:“不能分地。能分一窩小雞仔給妹妹麼?我放學後可以幫妹妹養雞。”

    梁溪說的小雞仔,可不是村裏家家都養的土雞。

    他要的,是生產隊兩個月前剛引種回來的進口白羽雞。

    聽說這種雞,長得快,個頭大,下蛋多,是城裏最受歡迎的品種。拿雞蛋去集市上賣,土雞蛋一個五分錢,白羽雞蛋一個能賣八分錢。要是拿去縣城,就更貴了。

    二峨村也是跟別的村學的先進經驗,打算引種白羽雞來辦個養雞場,增加集體收入。目前總共就引進了三窩小雞苗。

    梁溪開口就要一窩,那當然不行的。

    老村長想了想,一咬牙:“添丁進口是好事,村裏就給你家發五隻小雞仔。”

    這個結果是梁溪想要的。

    他點點頭,開開心心按住沈素的腦袋:“快謝謝村長爺爺。”

    沈素正被土地呀雞仔呀弄的頭暈腦漲,冷不防就被他按着鞠了一躬。

    擡起臉來,一片懵懂。

    “小雞仔,是要給我養的嗎?不是喫的?”

    梁溪指着她開開心心道:“看,知道能養小雞仔,妹妹都高興傻了。”

    又叮囑老村長:“村長爺爺,你答應的事兒,可別忘記。”

    老村長嗐了一聲,說:“只要這小丫頭一落戶,爺爺就親自把小雞仔給你家送去,行不行?”

    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

    眼看快到喫響午飯的時間了,因爲梁溪又受傷暈倒過,劉愛紅不放心,先把兩個孩子送回家休息。

    母子三人把昨天的剩飯熱了熱喫,劉愛紅叮囑了兩句又匆匆趕回學校上課。

    等她一走,沈素就在小板凳上坐直了腰板,嚴肅地招呼梁溪。

    “梁溪呀,工分是什麼?生產隊又是什麼?快講給我聽聽。”

    既然想把梁溪好好教導長大,她就有必要多瞭解這個世界。

    離她熟悉的那個世界只過了五十年,但這個世界有着太多他從未聽過的名詞。這讓她充滿好奇,也充滿不安。

    梁溪覺得解釋起來太麻煩:“你也不用打聽那麼多。你現在就是個小丫頭,什麼都做不了。”

    他背上籮筐,將鶴嘴鋤和鐮刀朝腰間一別,就打算出門。

    “說了讓你在家好好休養。”沈素阻攔道。

    雖然她很喜歡劉愛紅,但一聲“媽媽”始終叫不出口。在她心裏,自己是天生天養的蘭花,若是從山林中被發現開始算也有三百多年的歲數,以後又將會引導梁溪成長。

    不說以長輩自居,好歹應該算劉愛紅的平輩,

    她只是靈力不足,意外地化形成了一個小丫頭,又不是真的小丫頭。眼下被梁溪當做孩子敷衍,心裏很不開心。

    梁溪卻欺負她是頭一回做人,不肯聽她的話,揹着籮筐就朝門外走。

    沈素艱難地扭着小圓身子,從長凳上朝下滑動。奈何她身子圓胖,腿又太短,怎麼都夠不着地。

    最後撲通一聲,直接雙膝摔跪下來。

    她不想哭的,是眼淚自己朝外滾。

    梁溪剛跨過門檻,就聽見背後聲響。轉過頭來,看見小丫頭坐在地上,兩隻小手抱着膝蓋,嘩啦啦的開始哭。

    “出息。”他嘆了口氣。走回去把人托起來,重新架到凳子上坐好。又拽着袖子,給小丫頭擦眼淚。

    “虧你還是蘭花成精,怎麼連路都走不會走。”

    “髒……”

    沈素淌着滿臉眼淚,嫌棄地將他的袖子推開。

    哽咽了一會兒,又含着淚糾正道:“是蘭花仙。”

    “蘭花仙就蘭花仙。總之你就乖乖待在家裏,我要上山一趟。”

    梁溪可沒有耐心哄小丫頭,把人朝長凳上一放又要出門。

    沈素勾住他的衣角不放:“我也去。”

    一天下來,衣襬都被抓走了。梁溪抓住小胖手,一根指頭接一根指頭的掰開。

    “你想去,走得動嗎?”他嗤笑一聲,拍了拍懸在半空中的小胖腿。

    “如果你還是棵蘭草,倒是能帶你去,順便還能幫我認認品種。”

    梁溪已經想好了,他爸的小紅本已經拿到手了,眼下最要緊的就只有兩件事:一是想辦法阻止劉愛紅當初掉下懸崖的悲劇;二就是賺錢,賺足夠多的錢。

    沒記錯的話,第一件事大概還有兩週纔會發生。他也拿不準到時候自己是不是能真的阻止媽媽發生意外。

    但是,當初劉愛紅是摔傷之後無錢醫治,梁老太不聞不問,纔在茅草房裏癱了一個多月以後活生生痛死的。

    如果在那之前,他就有足夠多的錢。就算阻止不了意外事故,他也能把劉愛紅送去醫院救治。

    想到這裏,他又怒其不爭地掃了沈素一眼。

    之前他還盤算着,可以讓這根金手指發揮作用。

    現在好了,蘭花仙變成了一個除了喫東西厲害什麼都不會的小丫頭。

    哦,還會哭。

    剛給她擦好眼淚,怎麼又冒了出來?傳說中的自來水麼。這小模樣哭得悽悽慘慘,他也沒辦法丟着不管自己出門。

    梁溪有點不耐煩了,伸手又朝小胖腿上拍了一下。

    “嬌氣包,不許哭!”

    這一巴掌帶着教訓的意味,可比之前那下重多了。

    沈素猛地抽噎了一聲,咬着嘴脣想忍住眼淚,但眼淚仍是源源不斷地落下來:“疼……”

    嘁,剛纔摔的時候不喊疼,這時候來撒什麼嬌。梁溪皺着眉,正想索性不管她,視線卻落在小丫頭的褲子上。

    褲子是他的舊褲子,幾經漿洗布料早就脆了,剛纔沈素從椅子上摔下來,膝蓋下方就裂了道口子。剛纔他沒注意,現在卻發現裂口下竟是淤青一片。

    “坐好,我看看。”

    梁溪替她擼起褲管,不禁一楞。

    他原本以爲只是摔倒時磕碰得厲害,沒想到不僅膝蓋,整條小腿的迎面骨都是瘀傷。

    這絕不是從凳子上摔一下能摔出來的。

    倒像是被人猛力踢打後,毛細血管大面積破裂。難怪被自己拍了下就會痛得眼淚直流。

    “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傷到的?”梁溪不敢再碰青紫斑斑的小胖腿,改爲抓住小胖胳膊,“你不是蘭花變的麼,也會受傷?”

    “嘶——”沈素痛得臉皺成一團,還有點羞澀地蹬了蹬腿,想讓褲管滑下去,“男女授受不親……”

    梁溪眉頭緊皺,直接把上衣也給她扒掉了。

    立刻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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