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這些能不能用?”梁溪乾巴巴地說。

    沈素眨眨眼睛,在屋後的牆角看見了一個青竹皮邊的籮筐。

    是梁溪昨晚出門時背的那個。

    現在籮筐裏滿滿都是泥土。黑色的。黃色的,棕色的好幾種土層混雜在一起。

    “這是給我挖的嗎?”她眼睛一亮。

    梁溪昨晚出門時,只說出去一趟,想不到竟然是去挖了山土回來。

    這孩子還真是口硬心軟。

    沈素的心也軟軟的,手指頭伸過去從籮筐的眼裏戳了戳泥巴。

    梁溪沒說話,把附在籮筐上面的野草和青苔拿走,一推籮筐,就倒出半筐土在地上。”

    “你試試看。都是山坳裏背陰地挖的,我記得蘭花就長在背陰面。”

    “對呀,我們蘭花怕曬太陽,最好是在山崖下或者林蔭裏。”

    沈素一邊說,一邊愉快朝土裏坐下。小胖手把泥巴撈起來,拍拍碎。

    “怎麼樣?”梁溪蹲在一邊看她玩泥巴,順手也撿了一塊捏開。

    “不行,這些土裏的靈力太微弱了。”沈素將一塊黃泥捏碎,拍在在自己的手臂上,“像這樣我也感覺不到多少靈力,很難吸收。”

    “多敷一點試試。”梁溪也要把手中的泥巴朝她身上抹。

    “不要!”沈素扁扁嘴,把他的手推開。

    “黑的這種不要,太肥了。”沈素抽了抽鼻子一臉嫌棄,“你聞不到嗎?有陳年動物糞便的味道。”

    “泥土肥沃還不好?你知道生產隊每年去農機站買肥料得花多少錢?你知道村路上的驢糞狗屎撿起來都能換喫食的嗎?”

    沈素不知道,沈素只知道:“我們蘭花不喜歡這種肥性重的。就好像臘肉的肥肉油膩膩不好喫,還會鬧肚子。”

    “我看你可沒少喫。”梁溪說着又換了一塊棕色的泥巴,“這種怎麼樣?”

    “有蟲子!”沈素小臉刷白。

    “哦,蚯蚓。”梁溪把土塊里正在蠕動的紅棕色昆蟲約出來,在沈素的眼前晃了晃。

    “蚯蚓是益蟲,能鬆土還能製造肥料。生產隊還組織過我們抓蚯蚓放進菜地裏,對生長有好處。”

    “快拿開!它也會喫蘭花的根。”

    “你現在又沒長根。”梁溪嘲笑道,手指一彈,還是將蚯蚓彈到了院外的泥地裏。蚯蚓拱了拱背,很快就不見了。

    “這幾種土都沒什麼靈力,而且就算種普通蘭花也不算合適,最多能成活,但養不好……”沈素有些惋惜,畢竟是梁溪去山上給她挖來的。

    梁溪倒不以爲意:“不能種蘭花,那麼種其他的行不行?”

    “其他的?”沈素不明白。

    這時劉愛紅到屋後來取柴火,看見兩個孩子在玩泥巴就趕緊制止。

    “素素去玩別的,別玩泥巴,多髒啊。”她抱着沈素一邊拍灰一邊問梁溪,“我還沒問你,怎麼想起挖一筐土回來?”

    梁溪雙眼望天,倒是早就想好了理由。

    “媽,我想種點東西。”

    “種什麼?蔬菜還是莊稼?”劉愛紅不解也不支持,“媽跟你說過,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咱們家院子裏種的這點菜也夠吃了,沒必要再折騰。”

    梁溪搖搖頭:“我想種的不是菜也不是莊稼。我想種藥草。”

    “種藥草做什麼?”劉愛紅更不理解了,“這山上到處都是藥草,有什麼好種的?別說種藥草。我說過,現在我也不同意你自己進山採藥,太危險了。”

    “就是因爲進山採藥太危險,我纔想要種藥草。”

    梁溪說着,從籮筐邊拿起一把野草。沈素這才注意到,那是用青苔裹好那根部的幾種植物,倒提壺,甘草,黃精什麼的,都是都是較爲常用的草藥。

    “每次進山採藥,都要算着趕集的日子。進山早了,藥草容易放壞放幹,這樣賣不起價。自己炮製草藥,又沒有那個技術和時間。採藥還要碰運氣,很多好藥草未必就是進山那天能採到的。”

    沈素一聽就明白,這一定是梁溪昨天聽王麻子抱怨採不到幾種藥草時想到的。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把採到的藥草用山土先種在院子裏。這樣等到趕集時也是新鮮的,賣的價格就肯定比別家好。”

    他懇求地看向劉愛紅:“媽,你就讓我試一試好不好?”

    劉愛紅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一番考慮竟是超出年紀的成熟。更明白兒子是一心爲家裏好,心中除了感動就是愧疚,當然不能拒絕。

    沈素在旁邊聽着,驀然覺得心裏一空。

    她知道,自己應該爲梁溪的聰明努力而感覺欣慰,卻忍不住有些失落,沾滿泥巴的手也慢慢鬆開,垂落在身側。

    原來,這些山土不是特地爲了自己挖的……

    劉愛紅拿了柴火就走。梁溪也要回去寫作業,臨走前在沈素頭頂摸了一把,壓低聲音對她說:“這些土不好,你不能用,晚上我再去給你挖那種紅土。”

    剛剛空掉的心突然又漲滿了。

    沈素摸着自己的小胸脯,不太明白這種感覺。

    很快晚飯就燒好了,梁溪一家三口和張家兄弟圍成一桌,倒也和樂融融。

    因爲有學生來喫飯,劉愛紅又憐惜他們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特意朝飯裏多加了一瓢玉米碎和一瓢幹豌豆,又咬牙打了三個雞蛋,炒了滿滿一大盤折耳根炒蛋。

    沈素依然享有特別待遇,面前放了一小碗醪糟水,裏面不是荷包蛋而是一顆顆甜軟的紅薯丁。

    一桌人正喫得高興,院外就傳來腳步聲。

    “喲,大嫂的日子過得真好,還有閒飯給外人喫。”來人一張嘴就是刻薄話,赫然是從縣城回來的張素芬。

    劉愛紅皺皺眉,仍要不失禮數地問一句對方喫過沒有。

    “我哪還有胃口喫東西!”張素芬走進院子,沒看到有空座位,就朝張木頭後腦勺一拍,“給我騰個位置。”

    論親戚關係,張家兄弟得叫張素芬一聲姑媽。張木頭不敢不聽,便端着碗同張石頭擠在一張板凳上。

    劉愛紅聽出來者的口氣不善,就怕她提樑愛國,趕緊問:“你從縣城回來,勝利的事怎麼樣了?”

    張素芬一拍桌子:“大嫂還來問我?那麼嚴重的事,你傳話的時候跟我們講得不清不楚,對外人倒是挺能說。害我在縣城丟人不說,回來還被村裏人指指點點。現在好了,全村都知道我們勝利在縣城犯了事,要變成少年犯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梁字,他可是你的親侄子!你這樣潑他的髒水。到底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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