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許鶯,面上一片冰冷。
“青,青龍大人!”許鶯不住磕頭,額頭上全是血,背後一條黑色的尾巴像是被烤過一般,乾癟着發出燒焦了的味道,“你饒了我吧,求求你。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您老人家,小的該死!”
“知道該死,還叫我饒了你?”
暮天欹把玩着手上纏繞的一根雷線,蔑了她一眼。黑暗中,白藍色的雷光將她的臉照得有幾分陰冷。
她本不想出手,一出手就會有更多蒼蠅找過來。但她自認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人。
許鶯見她似乎並沒有真的結果自己的意思,當下更加賣力地磕起了頭。
她真是倒了大黴!竟然惹了上古神獸東方青龍,自己這條小命死八百次都不夠的。
暮天欹留她一個人在過道里磕頭,自己則溜回了辦公室。
剛纔出了氣,現在又得讓別人出出氣了。
她看了看電腦上的辭職申請。不由得嘆了口氣。她不過是想安安靜靜地當個小職員,然後混喫等死,怎麼就這麼難呢?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什麼人在推動事情持續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一定要使她不得善終一樣……
暮天欹走得毫不留情,經理也沒有一絲挽留的意思,甚至在看到暮天欹的辭職信之後暗自鬆了口氣。
唯一傷心的,可能只有蘭蘭了。蘭蘭是暮天欹在公司交到的唯一的朋友,是個善良溫柔的姑娘。
“天欹,你真的要走嗎?你纔來幾天啊。”她趁着休息的時間,打電話給辭職待家的暮天欹。
“工作不是很適合我。”暮天欹摸着自己的耳墜子,隨便編了個理由。
“你胡說!你明明幹得那麼好。”蘭蘭反駁道:“你是不是因爲他們說了什麼?你別理他們,那些人就是愛嚼舌頭!”
“不是。真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暮天欹見她又要開始新一輪的挽留,連忙換了話題:“聽說最近你升職了?”
蘭蘭沒想到她會知道這事,“對。老張不是那個了麼?我就輪上去了。”
“恭喜。”
“有什麼可喜的?我寧願一輩子都升不了職,也不想他……”
想到慘死不久的張山,兩人都沉默了。
蘭蘭是真心爲自己的同事感到惋惜,而暮天欹不過是在配合着蘭蘭的情緒。
她這輩子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也體會過痛徹心扉的滋味,如今早就已經麻木了。
再悲慘痛苦的事情,如果經歷得多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對了,”蘭蘭轉換了下心情,忽然想起來前幾天聽到的關於暮天欹的事,“聽說你已經找到新工作啦?”
“也不算,只是明天要去面試。”
暮天欹這次找工作可謂煞費苦心。她用堪輿術算了又算,推演過去推演過來,終於找到一處風水極佳且靠近道觀的寶地,保證不會再出現邪崇作祟的事情。
唯一不大好的就是,
這是一家按摩會所……
她回憶了一下招聘公告上的要求:女性;20-28歲;身高在160以上;長相甜美;熱情待人。
“女性”,這一條她符合。“20-28歲”,如果只看歲數的末位數的話,她今年正好20。勉,勉強符合。“身高”,沒問題,她有168cm。
至於“長相甜美”和“熱情待人”……
某人望了望鏡子裏自己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以及那跟林妹妹一樣蒼白的膚色,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
嗯,她也都馬馬虎虎地符合。
於是,暮天欹果斷投遞了簡歷,轉天就接到了面試通知。
“這樣啊,那你好好準備明天的面試吧,我也要回去上班了,就不打擾你啦!”
“好的。”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暮天欹無所事事地想着,要不要提前練習一下按摩的手法,但又覺得沒這個必要,無非就是捏來捏去。到時候她只要控制力度別把人一掌捏死了,就應該沒什麼問題。
出租屋裏整潔乾淨,沒有一點生活垃圾,好像主人既不用喫也不用喝。
然而奇怪的是,在寬大的客廳中央,暮天欹什麼都沒放,沒有茶几也沒有椅子,反而在地上挖了一個水池。
此時,已近黃昏。她人倒在柔軟的沙發裏,腳卻踩在水池裏,不願放上去。點綴着碎金色的水波輕撫過那截白皙的小腿和不堪一握的腳踝,美得讓人連呼吸都要放輕,生怕弄醒這睡夢中的人。
次日,暮天欹按時來到按摩會所參加面試。
她在進門前又推演了一遍,確保這地方絕對沒問題,好到不能再好,這才擡腳進門。
“暮天欹!”
忽然,一個討人厭的,不明白爲什麼這麼高傲的聲音從背後叫住了她。
暮天欹低頭,又算了一遍風水。
什麼破寶地?
“你在這裏做什麼。”他剛纔的一嗓門,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路人們本來想看是誰這麼沒素質,轉頭卻見是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三觀立馬跟着五官歪了,回憶一下竟覺得那聲音莫名悅耳。
離不棲見她不理人,彎下腰湊到人耳邊大喊一聲:“叫你呢!”
暮天欹被吼得腦仁疼,閉眼告訴自己,不要跟鳥一般見識:“算卦!”
“算什麼卦?”
“算哪裏能不碰到飛禽走獸。”
離飛禽再次被人鄙視。好在他今天有任務在身,不打算與她計較。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開門見山。”
對於暮天欹發現自己是羽族這一點,離不棲並不驚訝。尋常妖怪都能看出來他原身是鳥類,不過沒人能確切地看清他是隻鳳凰。
因爲只有修爲高過對方,才能完全看清對方的真身。但在這個世界上,離不棲還沒遇到過比自己修爲更高的。
“從今天開始,我要24小時地跟着你。”離不棲果真開門見山。
不過顯然效果不好。
“莫名其妙。”暮天欹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慢!”離不棲伸手拉住人,“你應該知道,最近的三個案子,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所以呢?”
“所以,我跟着你。如果變態殺手真是你,我能及時阻止;如果不是你,你也能自證清白。”
“我不需要。”暮天欹有千百種方法去證明自己不是兇手,可她一種都沒用,就是因爲覺得沒必要。
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一個人若果真清白,是不需要證明的。需要證明的,本身就說明有問題。
可她顯然無法用這個道理說服離不棲。
“這可由不得你!這是三條活生生的生命,不是你說不需要就行的。”
“那你待如何?”暮天欹上前一步,“成天到晚跟着我,我還上不上班了?”
“上班?”離不棲望了望周圍。“這兒離騰雲有十萬八千里吧?你上的哪門子班?”
暮天欹幽怨地看着他,伸手朝後面會所的牌子指了指。
“?”
“我換工作了。”
“在按摩……會所?什麼工作?”
暮天欹點頭:“是跟中醫相關的工作。”
“??”
“跟鍼灸師差不多。不過,我們慣用人手進行各種穴位的疏通以及……”
離不棲嗤笑一聲:“扯吧你。不就是按摩師?”
“就你?”他笑得不行,擡起還握着暮天欹手腕的右手,然後伸出兩指比了比,“手腕跟我二指一般寬。你這樣的也能做按摩師?”
“還有,”離不棲見她面上白裏透黑,甚是解氣,“當按摩師需要與人打交道吧?你這一臉別人欠你一千萬的表情,誰願意點你?”
“面試時間到了,”暮天欹懶得理他,“我要進去了。你別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