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荒村往事 >第五章 朗朗書聲
    夏末的傍晚,酷熱難耐,遠處池塘邊的蛙鳴此起彼伏。昨天捱了鞭子,今天和胡師傅、席老六三個人又鍘了一整天的草料,累的氣喘吁吁。又出了一身的臭汗,汗水順着脖子流入胸前,流入傷口時總是一種莫名的痛苦,長軍走到水井旁,用轆轤攪了一桶水上來,提起桶來一股腦從頭上澆了下來,冰涼的井水激靈的他接連打了兩個噴嚏,井水沖掉污垢汗水的那一刻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快感。長軍回到廂房一上炕就撲通一下跌倒了,“哎呦”慘叫一聲,又一咕嚕蹦起來——一上炕又碰到傷口了……長軍晚飯只吃了兩個饃,一碗米湯,今天怎麼突然沒有胃口。

    這是一間坐西向東的廂房,一個通鋪大土炕,擺了一件老式箱櫃,一條長凳,一張方桌。藉着月光,花格窗外人影一晃,劉芸緩步走了進來,長軍赤裸着上身,驚慌的找尋着自己的布汗衫趕緊穿上。

    “你,你怎麼來了”長軍喃喃道。

    “我在家裏找了些雲南白藥,給你擦擦傷口”。

    “來,你躺下,我給你上點藥”

    長軍不好意思的躺了下來,“謝謝大小姐”。

    “說好了啊,你的三十塊大洋沒還清之前不許走啊”劉芸咯咯的笑了起來。

    藉着油燈的亮光,劉芸小心翼翼的給長軍上藥,長軍半眯着眼偷偷看着劉芸。一眼瞅見了她高聳的胸脯,隨着心跳上下起伏。長軍又聞到了似曾相識的香氣……劉芸的髮梢輕輕地略過長軍的臉龐,就像一羽鴻毛拂過心頭。長軍一下子感覺血脈噴張,一股暖流襲遍全身。劉芸喊道“你臉怎麼紅了?”邊說邊笑着跑出門去。長軍呆呆的躺在那裏,半晌還沒有回過神來,意猶未盡的感覺。他嚥了一口唾沫,突然一下子感覺口渴難耐。

    胡師傅咳了一聲走了進來,哈哈大笑着。

    “長軍,你小子豔福不淺啊!”

    “胡叔,你說啥呢,我沒聽懂”

    “你小子給我裝什麼傻?你胡叔我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你屁股一擡,我就知道你拉什麼屎!”

    胡師傅邊脫衣上炕,邊侃侃而談……

    胡師傅本名胡義南,十六年前,胡師傅剛剛二十出頭,血氣方剛,英俊瀟灑,只是家境貧寒,便在東川縣的吳員外家幫工,由於精明能幹,腿腳勤快,很快得到了吳員外的賞識,開始重用他,讓他跟着家裏的賬房先生趙九齡實習,趙九齡年歲漸大,老眼昏花,不堪重用,吳員外有意讓胡師傅取而代之。吳員外家境殷實,卻僅有一子,年方十六,名曰吳疾,自幼體弱多病,苟延殘喘,危在旦夕。爲了給兒子沖喜,便做主給兒子吳疾和家裏的童養媳小翠舉辦了婚禮。怎奈結婚後吳疾身體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是每況愈下。吳員外卻終日無計可施。

    胡義南與小翠同是芳齡,終日擡頭不見低頭見,久而久之漸生情愫,以致於互生愛慕。胡義南自感吳員外待自己不薄,略生愧疚,小翠卻徑直道來:“胡公子體弱不能下榻,略走一兩步便氣喘不止,小翠入此火坑,君豈能見死不救?”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小翠倒向胡義南懷中,二人乾柴烈火,一番雲雨,胡義南才知小翠確爲女兒之身。二人商議私奔之事,怎料隔窗有耳。趙九齡本來就不滿吳員外打算讓胡義南取代自己。將自己發現胡義南跟小翠私通的祕密一五一十的告知吳員外。吳員外怒不可遏,立即宣人將二人捉拿審問。胡義南和小翠聞聲而逃,剛出大門便被追隨而來的家丁堵住去路。二人束手就擒。胡義南死不承認,小翠經不住嚴刑拷打便從實招了。吳員外一聲令下,小翠被亂棍打死。

    吳員外繞着胡義南轉了一圈,冷冷的說了句“把他壞事的玩意兒割掉!”便轉身離去。

    家丁們七手八腳的脫掉胡義南的褲子,手起刀落,胡義南便被利落的閹割了。然後被扔到了北門外。

    一個賣菜的老伯發現了昏死過去的胡義南,便把他送到了醫館。坐診的郎中見小夥子遭此橫禍,便收治了他。待傷好之日,問他的居家住址,胡義南搖頭不語。便任他而去。胡義南迴到北山家中,侍奉雙親。父母便爲他託媒說親。胡義南誓死不從,家人皆不知何故。待到十年後,雙親皆亡。胡師傅便遠走他鄉,來到了百里之外的三水縣西山村,由於聰明能幹,學啥成啥,但從不對外人講自己的身世。

    長軍聽得驚掉下巴,世上竟有如此離奇之事。怪不得自己見胡師傅上茅廁總是躲着人,原來如此啊……

    胡師傅淡淡地說:“老子的事從沒有對外人講過,看你這孩子不賴,纔給你說了這麼多,今天的事,你若是敢跟別人咧咧一個字,老子就讓你和我變成一個樣”。

    “還有一件事,你不要癩蛤蟆想喫天鵝肉!給你提個醒兒,不要到時候害了娃兒你!。”

    長軍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村南,楊柳搖擺輕拂枝,鳥兒鳴叫立枝頭。紅牆藍瓦,綠樹成蔭,亭苑軒榭,鳥語花香。這片宅院本也是大戶人家資產,周先生祖父曾經商發家,因識字不多,特別崇慕讀書之人,便重金購置此處宅院,僱傭老師教授子孫讀書,周先生便將先輩“耕讀傳家”的古訓傳承了下來,自視清高。

    私塾裏,周先生正襟危坐,旁邊一張油黑鋥亮的方桌,桌子上筆墨紙硯有序擺放,最顯眼的地方放着一把戒尺。

    堂下襬放張桌,坐十來孩童。不時傳來朗朗讀書聲。窗外的海棠花競相開放,有村學詩一首,雲:一陣烏鴉噪晚風,諸生齊逞好喉嚨。趙錢孫李周吳鄭,天地玄黃宇宙洪。正是當下場景。

    周先生教習孩子們讀書: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爲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爲仁之本與!”

    ……

    周先生站起身來,巡視一番,點名背書:“王長樂,《上大人》你可曾會背?”

    長樂趕緊站起身來,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背誦到:“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子。佳作仁,可知禮。之乎者也!”

    村子的最高處有一碉樓,乃巡防放哨之所。

    碉樓上緊鑼密鼓,有人高呼;“土匪來啦!土匪來啦!”

    村子裏頓時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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