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荒村往事 >第十七章 嶄露頭角
    進入臘月,年味就越來越濃了。傳說年是一種猛獸,所以富戶和窮人都盼着過年,富戶盼,是盼到過年可以喜慶團圓,窮人盼,一無所有所以盼着年趕緊過去。

    周先生每到年前就忙的不亦樂乎!他的字寫的蒼勁挺拔,渾厚有力。所以找他寫春聯的人絡繹不絕,除過教育學生之外,這就是體現他的價值和意義的重要途徑,所以周先生都欣然允之,有求必應。

    貼春聯是陝西關中的重要春節習俗,寓意辭舊歲,迎新春。自五代開始即有其俗,延續千年至今。

    劉喜奎也來湊熱鬧了,長順和長軍緊隨其後,長順手裏提着一盒水晶餅、一盒涇渭伏茶,長軍也手提一籠雞蛋,兩瓶老酒,算是節前的人情往來,又算是寫春聯的潤筆之資。

    劉喜奎雙手抱拳,笑意盈盈地說道:“有勞先生!”

    周先生也客套寒喧兩句,便提筆枕紙,隨手拈來,一番揮毫潑墨,一副對聯躍然紙上。

    上聯:生意無邊奏曲文禽諧玉管

    下聯:真機可挹交枝仙萼擁金鈴

    橫批:和氣生財

    劉喜奎讚不絕口。回到家就命人趕緊貼上。

    周先生還在奮筆疾書。

    王德孝也思慮在三,家中的氣氛太消沉了,人總之還是要活着,便鼓起勇氣也向周先生拜求春聯。周先生略一思忖,出口成章:

    上聯:年難過,難過年,年年難過;

    下聯:事必成,必成事,事事必成。

    橫批:年過事成

    寫畢,衆人皆拍手叫好。

    “這對聯我也會寫!”人羣中有人說道。

    衆人一看,原來是村中的王二,王二父子皆爲光棍,王二是晚清的秀才,之前曾給兒子買過兩頭毛驢養家餬口,年愈古稀,喜開玩笑,是搞怪之人。與人說笑,常逗的人笑出淚花。

    周先生並不生氣,加之手困,也想略休息一會兒。便移步讓位,王二也不客氣,接過筆來,順手就寫:

    上聯:父光棍,子光棍,父子光棍;

    下聯:黑毛驢,白毛驢,黑白毛驢。

    橫批:四聖朝天

    衆人看完皆捧腹大笑,周先生也樂不可支,連聲說妙!

    此時,王二卷聯而歸,至下午,村人見其大門外竟真的貼有其所書之聯,衆皆大笑不止。

    歡樂總是世間最好的靈丹妙藥,但凡愛笑之人,身體必康健少疾,故此王二年過八旬,僅生活清苦而已,不僅精神矍鑠而喜樂無憂。

    農曆二月二,龍擡頭。這天起,註定有人從此鯉魚躍龍門……

    劉喜奎早起無事,便閒逛至牛棚,來看看他的寶貝疙瘩。

    牤牛哞哞叫着,用舌頭舔着他的手背。

    劉喜奎忽然間想起了什麼。

    他轉身來到了西廂房。長軍正在打掃屋子。

    “把被褥捲起來!”劉喜奎對長軍說道。

    長軍把炕上的被褥捲起挪開,揭開了葦蓆,露出了一塊木板。

    揭開木板,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暗道。

    長軍點殼油燈爲劉喜奎照明。

    二人循階而下,三拐兩拐進入地窖,地窖內乾燥恆溫,是天然的存糧之所。

    地窖內一字排開,約有十五六個大糧囤。

    囤是關中地區特有的倉儲工具。農人就地取材,用柳條、桃枝編織或用席子圍欄而成,爲圓柱形,內用泥巴填充塗抹約十公分厚,待乾結凝固之後便可存糧,頂上用阻隔之物覆蓋,上鋪草木灰以絕鼠患。

    劉喜奎的糧囤有一人多高,兩人合抱尚且抱不住。每囤存糧二十餘石。每石按現時計算約四百斤。

    劉喜奎俯身查看,地上盡是老鼠屎,轉至地窖盡頭,約有三五個囤被老鼠咬破,糧泄一地。用手拍囤,竟有兩三隻老鼠從囤中逃竄而出。

    劉喜奎惋惜哎嘆,直呼暴殄天物!

    長軍試探着說:“東家,這糧食咱是喫不完的,尚且不能杜絕老鼠糟蹋,實屬可惜。”

    劉喜奎連連點頭。

    “如今兵荒馬亂的,匪盜橫行,總不安全。不如在縣城開一米糧店,將糧賣出,兌換成銀元或銀票,一勞永逸。”

    “米糧店不僅可以賣了咱家糧食,還可做他人生意,一舉兩得。”長軍小心翼翼地說着自己的想法。

    “說的好!”劉喜奎一拍大腿。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後生可畏,孺子可教!”劉喜奎讚許到。

    長軍第一次聽到東家這麼誇他,也頗感意外,但更多的是慶幸自己的想法得到東家的肯定。

    “走,我們去仔細的合計合計。”

    三水縣府內,縣長方敬堯梳着大背頭,舒坦的躺靠在皮椅上,雙腿交叉搭在辦公桌上,抽着雪茄,張嘴吐出一個菸圈,眼看菸圈緩緩升空,由小變大,逐漸散開,辦公室內煙霧繚繞。

    辦公桌上一盞綠殼檯燈發出熒熒的亮光,燈光照射下,方敬堯的臉龐顯的越發的油膩。

    “報告!”祕書鄭凱在門外靜立等候。

    方敬堯放下雙腿,坐了起來,應聲說到:“進來。”

    鄭凱進門後被嗆的接連咳嗽了幾聲。

    “你們這些年輕人,沒上過戰場,還沒聞過硝煙的味道,抽個煙還嗆成這樣?”說完自已也忍不住咳了幾聲。

    鄭凱隨聲附和:“長官教訓的是!”

    “稟告長官,有份公文需要處理?”

    “念!”方敬堯看都不看一眼。

    “省府來電:近有三水縣民衆,多有赴省舉告,縣域內清水、帽山二鄉交界,有匪首王鐵頭爲非作歹,禍害鄉民,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特遣三水縣府,組織民團及武裝力量,進山清剿,望全力以赴,斬草除根,以絕匪患。”鄭凱朗聲宣讀。

    “什麼?剿匪?響銀在哪?媽的!淨幹些倒貼的事!”方敬堯抱怨不止。

    “把參事馮勁和民團張振嶽給我叫來!”

    接到縣長方敬堯祕書的電話,馮勁和張振嶽片刻即到。

    方敬堯辦公室內,三個人開始商議剿匪事宜。

    “張振嶽,上次給你撥付的響銀尚有多少結餘?”

    “方縣長,上次撥付的響銀是去年下半年的響銀,都花費殆盡了,今年都仨月了沒拔過款呢!”張振嶽攤手說道。

    “剿滅黑風寨的王鐵頭,你有把握嗎,時限多久?”

    “有把握!那幫土匪也就一百多號人,無非就是一羣烏合之衆,我的民團人數比他們多了三倍,整天操練,有一個月我定將他們斬盡殺絕!”

    “好!”方敬堯臉上露出狡詰的笑容。

    “馮參事,這響銀該如何籌集呢?”

    馮勁答道:“這馬匹糧草,民團軍響,槍支彈藥一個月好歹也得三萬大洋,庫銀沒有這項支出,只能攤派至各鄉各甲各戶。全縣八萬餘戶,每戶一塊大洋即可!”

    …………

    隨即,各鄉各甲均收到了徵響剿匪告示:

    三水縣域,山高林密,盜匪猖獗,匪王鐵頭,打家劫舍,攔截商旅、殺人越貨。民國肇建,戰事頻繁。彈藥輜重,兵響用度,均無着落,政府財乏,攤之於民,多多益善,籌錢納響,爲民除害,速納速繳,以促決斷。

    落款是民國二十一年三月初六。

    保長甲元又帶領幾名甲長逐戶徵繳,聞聽剿匪,民衆繳納甚是踊躍,劉喜奎一戶就繳納一百元。

    秋先生和周先生各繳五十元。

    王德孝暗暗慶幸自已繳納之後還有幾塊大洋,便開始憧憬着他的新窯洞。

    大約徵繳半月,全縣基本繳清。有貪困未交的,有仗義多繳的,綜合下來,盤點彙總,全縣共收繳大洋八萬四千餘元。

    縣長方敬堯看着成箱的銀元心裏樂開了花,笑眯眯地對祕書鄭凱說道:“給張振嶽先撥三萬大洋!”

    “啊,等等,先撥兩萬大洋!”

    並下令張振嶽整備武器彈藥,糧草馬匹,擇日進山剿匪,務必一個月內完成任務。

    張振嶽得知方敬堯剋扣軍費,甚是惱怒,心中暗罵:“黑心賊,且記下這一筆,待老子秋後與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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