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既然是狄府的人,爲何不在此查清楚。”
秦相遊聽到這話,轉身問他:“你可是有法子讓他認罪?”
“試一下未嘗不可。”梁長風回答。
常厚卻對此頗有異議:“大人,此案豈能讓外人插手,依屬下之見,既然兇手已經落網,應速速將帶回衙門再審。”
“常差頭莫急,且聽我把話說完。”梁長風亦不甘示弱駁了一句。
常厚嘲諷道:“聽梁大夫的口氣,是對此案另有高見了?”
“高見不敢,只是參透了一些事,忍不住想說出來罷了。”
“哦?”秦相遊聽完這話已是眼睛發亮,起初被梁長風惹惱的情緒也隨之消散,“那你快說說看,若能讓這廝當場認罪,我記你大功一件。”
梁長風隨即點頭,正準備繼續說,青山奮力掙開李未和陳七的束縛,撲倒在梁長風面前。
“這位大人,救救我,我不想進大牢,我沒有殺人。”
青山哆嗦着嘴皮子顫聲道,那模樣看起來可憐至極,站在遠處的徐朔暗想,這人就算真有殺人的心,也未必有殺人膽,像狄靖武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這一點。
不過眼下最叫人擔心的卻是梁長風,這傢伙似乎很樂意攪和在這場兇案中,這與他平日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格截然相反,徐朔之不免生出擔憂來。
“你不承認殺人,對嗎?”
青山拼命點頭:“對對對。”
“那麼,這些飛刀是你的嗎?”
“飛刀……”提及飛刀,青山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飛刀真的不是我的,而是我撿來的……在玉湖邊的草叢裏撿來的。”
“什麼時候撿到的?”
青山漲紅了臉回答:“三天……不對,五天前!五天前,我去玉湖餵魚,看到草叢裏有奇怪的亮光,走近了才發現是幾把飛刀。我見那些飛刀做得漂亮精巧,便撿了回來。”
梁長風又指着被老許擺在布條上飛刀問:“你覺得那把飛刀和你撿到的相比怎麼樣?”
青山哭喪着臉,看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梁長風也不着急,彎下腰去撿散落在包袱旁的小瓶:“這也是你撿來的嗎?”
青山茫然無措的搖着頭:“不是不是,還有那夜行衣,我見都沒見過啊……”
聽罷,梁長風把瓶子放在手裏掂量了幾下,當着衆人的面打開了瓶塞。
徐朔之被他這一舉動嚇到,上前問道:“瘋子,你幹嘛?”
梁長風不答,卻是將瓶子倒置過來,然而裏面並沒有東西被倒出來,竟是隻空瓶。
“怎會如此?”常厚對此驚訝萬分,跨步上前想要查看,但他的手伸到瓶子前卻又停住了。
“空的?”秦相遊也驚訝萬分,“這不可能啊,那時候分明裝着東西。”
梁長風淡然:“真的嗎?”
秦相遊道:“當然!東西是我找到的,也是我親自確認的,何況他們二人也在場。”
秦相遊指的“二人”正是程霆和狄律。
狄靖武神色一凌:“程教頭,可有此事?”
程霆答:“回稟主人,雖未打開確認,但絕非空瓶,裏面的東西也十分可疑。”
狄靖武挑眉看向狄律:“狄律,你說呢?”
“老爺,如程教頭所言,多半是毒物。”狄律同答。
“如此說來,這瓶子被人動過手腳。”狄靖武若有所思道,“梁大夫,你又是如何知道這是隻空瓶?”
梁長風將瓶子收起,重重嘆氣道:“我如何知道這事暫且先放一邊,重要的是林大祥爲何而死。”
林大祥被割喉後,本是奄奄一息,飛刀上沾染的毒物又迅速滲入傷口,加速了他的死亡,這些我和這位許大哥都確認過。之前也有人說過,兇手又是割喉又是施毒,無疑要致林大祥於死地。”
“你們有沒有想過,殺人的方式其實有許多種,可兇手卻偏偏挑在最不合宜的時機用了最狠毒的手法,如非兇手想要當衆炫耀自己殺人的本事,那便是他迫不及待要讓林大祥死。”
“哪有人當衆炫耀自己殺人的本事,何況是在這裏。”徐朔之完全不同意第一種解釋。
“那便是了,我想來想去也覺得只有一種可能,兇手要林大祥死,而且是那種當場斃命絕無生還可能的死,所以他必須採取最最周全的手段。”
梁長風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林大祥,用十分遺憾的語氣說:“大家穿過庭院前的長廊時可曾見過一種花?”
“花?”大家不明白,好好正在說兇手的殺人手法,怎麼突然提到不相干的事。
老許突然一拍大腿,連說了三聲“我懂了”,梁長風朝他點點頭:“一種白色的看起來很美的花。”
“是玉湖旁種的白花吧。”又有幾人接話道,唯獨狄靖武沉着臉什麼都不說。
“那是夾竹桃。”老許忍不住發聲。
徐朔之訝異:“夾竹桃是劇毒之物啊,怎麼會種在這裏?”
“沒錯,那的確是夾竹桃,因爲夾竹桃本含有劇毒,很少有人會特意種植,因而麗舟城中幾乎見不到,不過狄府的玉湖邊卻種了許多棵夾竹桃,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夾竹桃。”
“什麼意思?”秦相遊問。
“這裏的夾竹桃花瓣更大顏色更淡,枝幹卻比往常的更矮更粗,還有你們可注意到玉湖中嬉戲的魚羣有何不同。”
徐朔之突然靈光一閃:“你是說,夾竹桃的花瓣落在玉湖中,可那羣魚卻沒有被毒死,反而活得好好的?”
“對,這種夾竹桃比較特殊,它的花瓣幾乎無毒,只有莖葉枝幹裏還保留了一定毒性,作爲觀賞用並沒有什麼稀奇。但是——”
梁長風聽頓片刻,緩緩道:“有人卻利用這種夾竹桃製出足以令人喪命的毒藥,不得不說很聰明。依我判斷,那殘留在刀刃上的毒物是夾竹桃無疑。許大哥,你怎麼看?”
“現在想來那氣味的確應該是夾竹桃纔有的。”
“的確?應該?”秦相遊朝老許翻了個白眼,“剛纔問你怎麼說不出來?”
老許心裏頗有微詞,嘴上卻不住道:“大人教訓得是。”
“這些都是你的猜測罷了,不管是什麼毒,能找到兇手才最重要。”常厚根本不信梁長風這番話,當即潑了冷水。
梁長風搖搖頭:“這當然重要,這毒既然是夾竹桃的毒,那兇手也多半是狄府的人,即便不是狄府的人,也該是經常出入狄府的人,因爲只有經常出入狄府的人才知道這裏種有夾竹桃,進而能用夾竹桃製出毒藥。不過若是這樣,那就會遇到另一個問題,狄府上下那麼多人,到底誰有這等本事呢。”
說完這些,梁長風便看了眼狄靖武,又依次看過青山、雲華、狄律、程霆,以及程霆身邊的數名護衛,那目光中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神采。
“在接觸過林大祥的人之中,錢掌櫃、方齋主、侯閣主,還有徐朔之與我均是初次入狄府,賀莊主與狄老爺交好,但也並非經常出入,秦大人一行更是案發後纔到場,這些人都排除在外。至於狄老爺和程教頭,還有程教頭身邊的這幾位。”梁長風微微一笑,“在案發前一直待在萬寶堂,他們自當沒有嫌疑。”
“說來說去大家都沒有嫌疑啊,那你……”徐朔之說到一半忽似得到了什麼啓示,轉身看向唯一未被提及的人,“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