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撿雞蛋需要運氣。”他手指靈活的把吹乾的頭髮束起來,再問兩個小的:“要不要我梳頭髮?”
“要。”
“不要。”
吉雅靠在巴虎膝頭,把荷包裏的兩個紅頭繩拿出來,慢吞吞道:“爹,要包包頭。”
巴虎其實更擅長編髮,他仗着吉雅看不見他的動作,先紮了兩個揪揪給編成三股辮再挽起來,紅頭繩一纏,比用馬頸毛編辮子好看多了。
“這樣一看更像你娘了。”他捧着吉雅的臉左右看看。
吉雅原本還皺着眉,一聽他的話立馬放下要拆辮子的手,美滋滋地擡起眼,“明天還綁。”
巴虎忍笑看向蜜娘,“吉雅該生成個小丫頭的,性子比其其格文靜,長得也像你。”
蜜娘笑笑,把烏壓壓的粗辮子甩到背後,“走了,也該回去看牛羊了。”至於不願意綁頭髮的其其格,臭美的迎着風站在山坡上,齊肩的頭髮被風撩了起來,耳朵上夾了兩朵韭菜花,插腰看向坡下的人,捏着嗓子嬌滴滴地問:“小娘子我美嗎?”
蜜娘忍俊不禁,大聲稱讚:“美極了。”
巴虎笑的臉都酸了,故意逗她說風太大沒聽見,轉身大步往回走,引得“小嬌娘”一剎那變身“小嬌煞”,頂着張牙舞爪的亂髮從山坡滑下來,一路追攆被風颳聾的老父,固執地問她美不美。
…
夜沉如水,繁星點綴的高空被烏雲遮住,巴虎把氈包外晾的東西都撿進屋,去兩個孩子睡的氈包裏再檢查了遍燈油,迎着帶了水汽的風進了屋,見蜜娘靠在牀柱上發呆,他走過去問:“怎麼不脫了衣裳躺牀上?”他記得今天是她來葵水的日子,又問:“可是肚子不舒服了?我去給你煮紅糖水?”
壓抑着驚喜又忐忑的視線移到男人身上,像是怕衝撞了誰,聲音又輕又慢,吐詞卻清楚,“沒來,這個月還沒來。”
“沒來?”兩個孩子的爹了,巴虎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的第三個孩子要來了?他看向蜜孃的小腹,“先睡吧,說不定明早就來了。”
蜜娘緩緩吐了口氣,也是,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她踢掉鞋坐進被窩裏,生其其格和吉雅的時候趙大夫說過她有些虧了身子,這兩年她自覺養好了,但還是心有不安。
“要是懷上了,那就是我們轉場路上的那次。”巴虎支着頭看向坐着的人,“要是懷上了,就起名叫夜懷?還是秋來?”
蜜娘瞥了他一眼,脫了夾衣搭他臉上,“給我掛牀柱上。”躺進被窩了又忍不住嘀咕:“怎麼就能確定就是那晚?”自從跟兩個孩子分房睡了,幾乎夜夜都有,就是睡前沒弄,夜裏喊孩子起夜尿尿後也會弄一次,出身汗也睡的快些。
就像一天三頓飯,缺了哪頓總感覺肚子沒喫飽。
外面開始落雨了,雨點打在氈頂上的瞬間就被毛氈吸了進去,幾乎沒有聲響,也不掩人聲音,巴虎把手搭牀沿上,說:“我就願意是那次,夜懷,秋來,你覺得哪個好聽?”
沒聽到聲音,他傾身往裏瞧:“睡着了?真睡着了?”
“不行,不好聽,跟吉雅和其其格的名字相差太多。”蜜娘忍不住出聲。
小兩口不確定老三是不是在肚子裏了,嘴上沒多說,心裏卻是激動的翻來覆去睡不着,一直到雨停,巴虎出去喊其其格和吉雅出來尿尿。再進去,牀內側的人呼吸平穩,這次是真正睡着了。
巴虎在門口吹了會兒風,輕手輕腳回到牀上又看了看被子下平坦的肚子,大概是其其格和吉雅好養,貼心又懂事,他比蜜娘懷第一胎時更有期待感,有了實物,也有了幻想的餘地。
天光大亮,兩人前後腳醒來,是被隔壁的兩個小的說話吵醒的。天還沒亮的時候其其格和吉雅就醒了,那時候蜜娘跟巴虎都困的睜不開眼,就囑咐他倆在牀上小聲說話,不能出門。
“娘,你們醒了?”吉雅的耳朵比大黃還尖,牀上的人一翻身他就聽到了。
“醒了,這就去給你和妹妹穿衣裳。”蜜娘掀開被子看了一眼,露出頭對等着的男人搖頭,“今晚再不來就是有好消息了。”
去隔壁給小兄妹倆穿衣裳的時候,巴虎忍不住問:“其其格,吉雅,要是你娘肚裏有小娃娃了,你們是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弟弟。”其其格惡狠狠地看向吉雅,“我要欺負他。”
吉雅抿嘴笑,“我有妹妹,不要妹妹了。”
其其格一下子就被捋順了毛,這次心甘情願喊他喊了聲哥,穿好鞋就手拉手跑了出去,不等洗臉先去溼漉漉的地上挖泥巴團小人,對什麼弟弟妹妹完全沒放在心上。
又過了兩日,葵水還遲遲沒來,兩人心裏吊着的石頭都放下了,小三子要來了。
“要是個嘴甜的,要會哄人,不然就挨你哥你姐欺負。”巴虎先給肚子裏的娃報信。
雖然蜜娘自己覺得沒事,但巴虎留着心,再去給牛羊拉架就是他跑腿,跑跑跳跳的活兒都不讓她碰。就是荷包裏的銅錢用的挺快,嘩嘩流向了兩個小的腰包裏。就連大斑小斑也開始賺錢,白天脖子上掛紅繩,紅繩上串銅板,喫人家逮回來的野雞大雁或是兔子,一隻山狸子給一文錢。夜裏出去捕食的時候,銅錢串子由其其格和吉雅保管,這也是人家兄妹倆爲大斑小斑爭取來的。
“你倆別趁大斑小斑不識數把它們的銅板昧下了。”又一隻貼了秋膘的公雞,羽毛豔麗,色澤油亮,巴虎從荷包裏掏兩個銅板遞給其其格和吉雅。
兄妹聞言一個瞪他一個哼他,把串了五枚銅錢的紅繩綁在一旁等着的大斑小斑脖子上,極盡誇張地讚歎:“大斑小斑太好看了,太厲害了。”深得蜜孃的真傳。
兩隻山狸子抖着短尾巴,耀武揚威的跟着小主人走,一走一跳,錢串子嘩啦響。至於其其格和吉雅,他倆的荷包快要把腰帶墜斷了都捨不得取,蜜娘說要給他倆換成銀角子都不要,打了木盒子也不裝,只在夜裏睡覺時取下來。
“我倆都不愛財,怎麼生了倆錢串子?還沒念書先學會了賺錢。”巴虎嘀咕。
蜜娘只笑不接話,她小時候也愛錢,沒養蜜蜂前是跟着她阿爺走街串巷擺攤賣蜂蜜,她吆喝來客人,她阿爺就會給一個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