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裏賠了我兩頭半大的母牛和一頭已經騸過的公牛,求我別報官,我想着他們是當地人,他也沒得手,我還捅傷了他,報官了或許罰些銀錢又放出來了,我還樹了敵,就點頭答應了。”
蜜娘聽了之後陷入沉思,陶罐裏的米粥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問::“之後他家裏的人可有再找過你的麻煩?那人是誰?哪家的?”
“木香幫我跟他家裏人談了,以後他不能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只知道他叫少布,哪家的我不太清楚。”當晚嚇的頭腦發昏,又見了血,迷迷瞪瞪兩天才緩過神,之後也沒人在她耳邊提起,“我只隱約聽說他第二天被送去了都城看傷,耽誤太久,傷口上的肉被剜了一大塊兒,情況不怎麼好。”
活該,報應,蜜娘看那個巴掌大的羊角錐,說:“以後就把羊角錐帶身上,別取了。”
盼娣“嗯”了一聲,轉頭時瞥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捅了捅火爐裏的餘灰,再擡頭,男人還在。
“蜜娘,你幫我看着鍋裏的粥,我過去一下。”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起身過去。
蜜娘看向那個在盼娣靠近時緊張到攥住衣角的男人,距離不算近,只見兩人說了幾句話,男人從兜裏掏了什麼想給她,盼娣推拒了,轉過身就往回走。
她這也看清男人手上的東西,是幾顆鳥蛋,見她在看他,慌忙扯出一抹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誰啊?”蜜娘語含打趣,“好端端的怎麼來給你送鳥蛋?這時候鳥蛋可不好找。”
盼娣不接話,拿勺子攪了攪粥,回她後一句話:“鳥蛋雞蛋不算難找,我們割草的時候,每天都有人在草叢裏撿到雞蛋鳥蛋,我也撿了二十多顆,都糊了黃泥醃成鹹蛋了。”
蜜娘就看着她,也不說話,直到把她看得不自在,不得已撇開臉,“沒什麼關係的人。”話落地,眼睛瞟到蘭娘和鶯娘提水回來,她藉機躲開。
蜜娘也不再問,陪她們坐了一會兒就要走,同時宣佈了個好消息:“我又懷上了,已經有個月了。”
“一個還是雙胎?”蘭娘和鶯娘同時出聲。
“應該是隻有一個,回冬牧場前去看了大夫,大夫說脈象摸着只有一個。”
“我還以爲你再懷的還是兩個呢。”蘭娘有些失望,“雙生子多喜人。”
“懷兩個我喫苦,月份越大越難受,還是一個好受些。”蜜娘好笑,“你簡直比孩子爹期望還大,巴虎從得知我有孕,一直說的都是老老,從沒提過老四,他也不希望我這胎再懷兩個。”
“估計是累怕了,帶一個孩子都累,更何況同時照顧倆。”聲音從背後傳來,蜜娘不用回頭就聽出來是誰。
木香抱個孩子走過來,笑道:“蘭娘是還沒生養,等她有孩子就知道多難了。”
蘭娘臉上浮上一片緋色,“我去給你搬凳子。”風一樣的逃走了。
木香的眼神跟蜜娘對上,她先笑笑,開口道:“你家的牛我都留着心,都挺好的,沒人薄待它們。”
“那就好,勞你費心了。”蜜娘目光下移,木香腿邊站着的小男孩好奇地望向其他人,抿緊了嘴,臉上帶了絲抗拒。
“孩子叫阿文?快一歲了吧?可會說話了?”
木香鬆了口氣,“叫鍾煦文,阿文,叫姨姨。”她手搭在孩子肩膀上,剛碰上就被掙脫了。
“認生,個月沒見不記得我了。”木香勉強笑笑,笑裏帶着苦澀,“我帶人回來的時候把他留家裏讓他爹照顧,家裏僱的有僕婦,跟我回來連口奶都喝不上。個月沒見,他會走路了,也會說話了,就是不認得我了。”
“小孩兒忘性大,你陪他過個冬,他又會黏人了。”在場的只有蜜娘有孩子,也只有她的話更可信。
木香點了點頭,“你說的是,等我回去把僕婦辭了,我自己帶。”
“不不不。”蜜娘擺手,“我可沒這意思。”鍾齊那個瘋狗知道了別來罵她插手他家裏的事,“我可沒讓你辭僕婦,我的意思是小孩最是知道好歹,誰對他好他心裏明白,時間久了就愛纏着對他好的人。”
木香愣了一下,回過神明白她的意思,也沒解釋,只說是她自己的決定。
氣氛又尷尬下來,木香找話道:“那老婦可恨,我不在家她在我家作威作福,昨天我回去還給我擺婆婆臉,說什麼孩子可憐,個月沒見娘了,只差明着說我狠心,扔下不滿週歲的孩子。阿文會叫爹會叫阿奶,會喊牛羊馬,就是不會喊娘,還不是沒人教。”
“鍾齊也不教?”盼娣問,“僕婦不教便罷了,他個當爹的也不教?”
木香看了蜜娘一眼,“我回來時跟他吵架了。”
蜜娘走出救濟院還在回憶木香看她的那一眼,好似她跟鍾齊吵架跟她有關?因爲鍾齊託扈文寅去家裏說和借牛?
“嫂子,怎麼你一個人在這兒?我師兄沒陪着你?”
說曹操曹操到,蜜娘看過去,扈文寅帶人趕着牛在河那頭,聲勢不小,但她在想事沒注意。
“給我家還牛?”
“對,完璧歸趙,我讓人檢查了,牛都好好的,沒有一絲損傷。”扈文寅走在河那頭,沒有過來的意思,一直快到東邊的最後一戶人家,他才就近找條橫木過來,“我去看看師兄在忙活啥。”
巴虎在清理存放蘿蔔的地窖,地窖挖在屋裏,常年不見水,有些土壤疏鬆,有一角坍塌了。他聽到外面的聲音,灰頭土臉的從地窖裏爬上來,見到扈文寅第一句話就是:“給我家還牛?”
真是兩口子,問的話一字不差,扈文寅還沒落座,又跟他身後出去,見他去看牛的狀況,無語道:“你還不相信我?”
“你一個沒騸過牛蛋,沒擠過牛奶的,牛牙長几顆都不知道,你讓我信你啥?”巴虎輕哼一聲,出門見蜜娘在外面,說:“爐子上吊的有酥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