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護士手裏拿着一盆蘆薈,推開病房的門。她走過去,把花盆輕輕地放在徐美夕的牀頭桌上。金黃色的向日葵,綠色的蘆薈和白色的音響,搭配起來意外的和諧。一眼望去,生機盎然。

    徐美夕微微睜開眼,從眯着的眼睛縫裏看護士躡手躡腳的往外走,“姐姐,我總覺得你在做什麼虧心事。”

    嚇死人了,護士身子一僵拍了拍胸口,轉過身,“還有比我更樂於助人的嗎?”她伸手一指桌上的蘆薈,“你的欠債人又來還債了。”

    “蘆薈?”徐美夕翻身坐起來,“我就隨口一說,他竟然當真了?姐姐你怎麼什麼都收啊,這下成了我欠他人情了。”徐美夕麻利的下了牀,套上拖鞋,“他人呢?”

    “剛走,左邊的電梯。你要是現在追過去,應該還能看到他。你這是要把蘆薈還給他?”護士問。

    “我就幫了他個小忙。”徐美夕說:“我根本沒想讓他感謝,現在這樣,搞不好還以爲我和你聯合起來,算計他呢。”

    “他要是能這樣想就好了。”護士替徐美夕打開門。

    急忙出去的徐美夕,一眼看到走廊盡頭的白維寧,“姐姐!”她回頭小聲抗議。徐美夕覺得自己應該是被坑了。

    人美心善月老護士姐姐:“他說植物會爭奪病人你的氧氣,一定要等你用完,看我拿出來放在我的辦公室,才肯回去。所以我覺得你得親自謝謝人家。還有我,”護士降低聲音笑道:“我可是爲了你,讓出了房間裏寶貴的氧氣呢。”

    徐美夕咬牙:“姐姐,你早點說啊。”好歹還能拾掇一下。

    護士小姐姐並沒給徐美夕咬牙切齒的機會,她一個閃身溜了,走之前還無比暢快的說:“我今天下班了。”

    白維寧一看到徐美夕出來,就走了過來。

    走廊裏,男人淺綠色的西裝隨意的搭在手臂上,白色的襯衫搭配灰色的褲子,他看起來比之前成熟了幾分。燈光下,白維寧脖頸修長,皮膚很白,走過來時那張臉上帶着近乎孩童般純粹的微笑,像陽光撒在冬日的初雪上,閃耀的讓人昏眩。

    這昏眩讓徐美夕沒有笑,就是再遲鈍,她也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吸引力,她開始懷疑,他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還三番兩次的示好。她不知道在這個小說世界裏,眼前的這個男人,會不會在某一天變成女主角的什麼人,或者他一直就是女主的什麼人,然後會以什麼方式,讓自己的人生髮生一個可悲的轉折。

    白維寧大跨步走過來的時候,徐美夕的肚子咕的輕輕叫了一聲。今天一整天她只在中午吃了幾片面包。爲了拍攝效果,工作人員盡最大努力想讓模特更好看一點,作爲模特至少在拍攝期間,應該減少碳水的攝入量。徐美夕本來以爲回來,能喫上於珊帶來的“病號飯。”所以收工以後也沒喫。

    “你怎麼又去買了這個?”她問。

    白維寧停在徐美夕的面前,“你不是說,擦了這個一晚上就能好嗎?”

    她擡眼望去,爲什麼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表情會如此無害,眼神中是孩子般的純粹。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的其他心思,自己都可以拒絕。可現在,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表達感謝,是她把事情想的齷齪和複雜了。

    長長的走廊裏,徐美夕突然發現自己對着他,說不出拒絕。

    “進來吧。”徐美夕讓出了門,“謝謝你的蘆薈……其實,你不用做這些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臉,睡了一覺以後,紅色的印子已經消下去了,只剩下淡淡的粉。

    “從前,我也用過蘆薈。”白維寧坐在徐美夕給他搬過來的塑料凳上,他指了指手臂,“這裏被蚊子咬了,腫了很大的包,也是塗這個的。”白維寧並不是在哄她開心,而是單純的述說相似的經歷。“塗了以後很快就好了。”

    徐美夕你想的太多了!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懷疑,有點對不起眼前這個男人。

    她坐到牀上,還要儘量不想讓自己一直抗議沒攝入食物的肚子,引起白維寧的注意。“喫飯了嗎?”她眼睛笑得像天上的彎月,掩飾着自己的心虛:“如果沒喫,我請你喫飯吧?”

    “還沒。”白維寧的三餐一般都是在江信家的飯店解決。但今天因爲一直忙着幫35號病牀裝飾,又去買了蘆薈,所以到現在還沒喫飯。如果不是徐美夕提起,他好像都沒注意到。

    “那一起喫飯吧。”徐美夕說,“我想喫火鍋。”

    恍惚間,白維寧的腦海裏閃過了,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爸爸媽媽帶着他,一起圍着火鍋喫飯的畫面,畫面裏的人都是模糊的,但那個場景卻鮮明。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起這些,這三年裏,很多事他都忘了。“我知道有一家火鍋很好喫,但已經很久沒去過了。不知道還在不在。”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徐美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病號服,“我先換個衣服。”

    白維寧起身,“我在外面等你。”

    剛打開裝衣服的包,手機響了,是銀行的到賬短信:20000。和顧橋發來的信息,【今天太抱歉了,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我和何青,不許拒絕,否則我就要生氣了。】

    2萬塊,對此刻的徐美夕來說,足夠她住院的費用,甚至可以用到畢業,這段時間她就可以心無旁騖的找劇組了,徐美夕的心踏實了許多。她給顧城回了一個大大笑臉,【那好,錢我先收下了。改天我請顧老師、何老師喫飯。】

    【沒問題。】

    看着手機,徐美夕突然安靜下來。她有一種莫名的心情,她想要一個朋友,一個可以和自己分享心情的朋友。

    過去她身邊有一羣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從小角色到影后影帝、視帝視後,一路走來,相互幫助,相互扶持。只要有時間,他們就會聚到一起,分享彼此工作中和生活中的種種,可在這個世界,周圍所有的人都是因爲原主,纔出現在她的生活裏的。

    她孑孓一身,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徐美夕轉頭望向那扇有小窗戶的門,門外的那個人,或許和其他人不同,他是爲她,爲她而來的……

    徐美夕的拿了條米色工裝褲和和同色系的薄t恤,換上。

    她決定了——在這個世界裏,可以先有一個朋友。

    推開門。

    門外,白維寧雙手抱在胸前,輕倚在牆上。好看的就像愛情電影裏,導演精心構圖的,男人等待女人的畫面。徐美夕笑着晃了晃手機:“其實我可以請你喫一頓更好的。”

    “就喫火鍋吧,我也很久沒去過了。突然很想嚐嚐那家火鍋的味道呢。”白維寧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真好看。

    長長的走廊,燈光明亮。有個朋友——真好。徐美夕在心裏說。

    李可晴根本沒想到,表姐竟然因爲和人發生衝突,被帶到了派出所。等候室裏,坐在椅子上的馮雪正在一抽一抽的哭。

    “都是她害我丟掉工作的,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好表妹……。”馮雪身邊的男人還在吼,聲音像頭咆哮的公牛。“少說兩句。”辦公桌前的民警冷靜地說。

    聽到孟剛的話,李可晴心中一驚,再看馮雪臉上原本精緻的妝容,已經哭花了,看起來髒兮兮的。李可晴越看越不舒服,竟然把我牽扯進來了?她停住腳步,轉身往外走了。

    “小姐,你不進去了?”父親的助理迎上問。

    “舞隊有事。”李可晴突然想起自己是女主角,“你替我和表姐說聲抱歉好嗎?”她露出一個爲難的笑。

    “好的。”助理點頭,但是他根本沒有看到李可晴拿起手機,接電話或者發信息。

    “我先走了!”沒等助理再說什麼,李可晴便逃似的往外走。派出所裏還傳來那個男人的叫喚聲,一陣一陣,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馮雪突然看到門外的李可晴,她伸長脖子。她親眼瞧見李可晴走的飛快,然後舅舅的助理出現了。馮雪滿懷希望的問:“可晴呢,我看見她來了。”

    她不相信可晴會不來接她。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爲她。自己是爲了幫她出氣,才找了孟剛,才和團隊決裂。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甚至因爲幫她,和孟剛廝打鬧進了派出所。

    “小姐學校突然有事,回學校了,她讓我和說聲抱歉。”助理公式似的揹着李可晴的交代。

    “不是說替表妹出頭嗎?看來人家根本都不想來見你的。”孟剛在一邊冷嘲熱諷。

    “你聽不懂人話嗎?有事,她是有事才走的。”馮雪吼道。

    “可以走了。”助理辦好了手續,叫馮雪。

    從派出所出去,助理幫馮雪打好車,關上車門,馮雪打開車窗,猶豫着問:“劉助理,表妹她……”是真的有事嗎?馮雪沒有問出口,“告訴表妹,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好的。”助理點頭。

    馮雪打開手機,李可晴沒有發來的隻言片語。她心裏突然有點不安,難道這次真的不同了?她隱隱的感覺到,表妹好像並不想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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