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夕瞪着雜亂地後臺。“我一個人打掃?”她冷笑,“你開玩笑呢!”

    面前的幾個演員交換了一下眼神。“小徐,今天是導演的生日。”其中一個個子不高的齊劉海女生說,“我們大家打算給導演一個驚喜,所以今天的衛生就麻煩你了,然後,就稍微收拾一下……”她瞄了徐美夕一眼,隨即尷尬地看了看雜亂的四周。

    “我們定好了飯店,”女生繼續說,“你簡單收拾一下就直接來飯店就行。”

    徐美夕看着面前,本來應該一起留下的三個女生。她們都是在一室劇團待了一年以上的,要爲耿俊慶祝,她也無話可說。

    “走吧。”徐美夕最終還是鬆了口。她提着一隻水桶往衛生間走,打算清洗拖布。“衛生我來搞,聚會我就不去了。”她邊出門邊說。

    三個女生目送走出後臺的徐美夕,背上自己的東西也往外走。“這樣好不好啊,”其中一個回頭看向衛生間的方向,“別管她了,再拖就要遲到了。而且柯微不是說了嗎,她肯定不會去的。”

    “我看她就是故意接近卓明旭的,她要是去了,卓明旭多尷尬啊。”另一個說。

    “也是,我們還是別給卓明旭添堵了。”

    【我在替你幹活呢。】徐美夕一邊拖地,一邊給回覆歐陽柔信息,【你走了,她們就把阻隔了卓明旭的假想敵當成我了。】

    【辛苦你啦。】歐陽柔溫柔地安慰,【回頭請你喫飯。】

    白維寧朝她走去。他比徐美夕高出一個頭,他俯身下來,拿過拖布。“這麼辛苦啊,徐美夕演員?這樣的活兒還是交給我吧。”

    “白維寧,你怎麼來了?”

    “白總最近越來越愛偷懶了呢。他不想開會所以就放我出來,我就來找你了。怎麼她們嫉妒你的美·色,所以不帶你玩啊?”

    徐美夕慢悠悠地晃到一邊,坐在桌子上。“你看到了?”她自在的晃盪着雙腿。這些人什麼時候能把目光放的長遠一點,自己不過是想好好演個戲而已。

    “挺羨慕你的。”白維寧說。

    “被女人嫉妒?”徐美夕說,“你要是願意對哪個被人追捧的女人笑笑,不知道會遭來多少男人嫉妒。”

    “……羨慕你能在這麼大的舞臺上演出。”白維寧說。

    “你想要試試嗎?在這麼大的舞臺上。”她拉住白維寧手中的拖布的杆。

    白維寧直起腰。“不會有機會了。”

    白維寧看見徐美夕臉上的興奮。“跟我走吧,白維寧。今天就是你登臺的時刻!我有音響室的鑰匙……你的第一個大舞臺,就是今天了!”

    “你激不激動?”徐美夕把麥克風放到白維寧手裏,看着他問。

    白維寧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登臺的一天,他接過徐美夕手中的麥克風心中有感動,“要是有觀衆一定很棒,”他望向空蕩蕩的觀衆席說,“或許還會有人拿着熒光棒和我的名牌,他們會和我一起唱歌,一起隨着旋律輕輕晃動。如果沒有人會唱我的歌,光聽也行……想想就覺得會很開心。”

    “有一個粉絲。”徐美夕說,“是我。”她跳下舞臺,站到第一排。

    白維寧心中涌起一陣暖意。觀衆席裏的少女,青春洋溢,眼睛裏透着亮晶晶的光。她舉起手機,手機是粉紅色的屏幕,屏幕上滾動着一行字,寧寧,你是最棒的。那是她給他的燈牌,白維寧看她的眼神變了。他拿起話筒放到面前。

    徐美夕興奮着高舉雙手。“白維寧。”她大聲喊着,像真正的再聽音樂會現場的粉絲。“我們愛你。”

    白維寧怔怔地看向她,每一個細胞都在輕顫。“我在深海,看見那燦爛地眼眸……”他閉上眼睛清唱着。

    徐美夕坐下來,安靜的聽着那宛若天籟般讓人迷醉的聲音。【寧寧,你是最棒的!】她把手機屏幕,放到自己頭上。“白維寧,這傢伙唱起歌來……怎麼有點迷人呢……”

    白維寧睜開眼,看着舉手機太累,放在自己頭上的徐美夕,就這樣燦爛的笑了。她一直在讓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從醫院的病房、音樂工作室,到現在大劇院的舞臺。她就像海面上伸出的一隻手,拉住了像海底沉溺的自己。“謝謝我的,朋友徐美夕。”他深深地鞠躬表達謝意。

    怪讓人感動的,徐美夕咕噥着跳了上來。她把手機拿了起來,遞給白維寧。“喜歡粉色是嗎?以後給你做真正的燈牌。”徐美夕笑着,像山間的彩虹那麼明豔。

    白維寧只覺得無法迎上那明媚的臉。“你經常去聽演唱會嗎?”他問道,“大聲地對他們喊我愛你……”

    徐美夕只聽出話裏的揶揄,她一腳踢在白維寧腿上,關掉了手機,“我收回剛纔對你的鼓勵。”她拿回白維寧手裏的麥克風,就往音響室走,“我不要當你的粉絲了,鄭重地告訴你。”鎖上音響室的門,徐美夕把舞臺燈的電閘拉了下來。

    一切都落入黑暗,只有通向後臺的入口處亮着燈。徐美夕一邊往前走一邊想,太險了,她竟然因爲一首歌,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心動了,他們只是朋友,她所有的幫助是出於她的善良和仗義,可是這個心動會讓一切哭笑不得。

    幸好自己反應及時,他一定不會察覺出什麼端倪,徐美夕暗想着,自己竟然會對白維寧在這種生病的狀態下,產生了非分之想,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悶頭往前走,卻一下撞到他的胸膛上。

    白總怕黑。雖然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是他竟然在這個時候被推了出來……

    徐美夕察覺出白維寧不對勁兒了。剛纔還走的大步流星,但現在竟然一動不動了。徐美夕往前走了幾步,見他沒跟上來,又轉身走了到他身邊。“你怕?”徐美夕難以置信的打開手機,從自己的下巴照上去。“那這樣呢,會不會更害怕?哈哈哈哈……”

    放眼空曠的劇場舞臺,只有白總像定住了一樣動都不動。看樣子是真的很怕黑呢,徐美夕笑了好久,才終於停了下來。她走過去,用手機的燈照亮了面前的路。舞臺上燈光照看的區域,呈現着柔和的光,白總卻還無法邁出一小步。那就像囚禁他的囚室,冰冷而黑暗,他就是折斷了翅膀的鷹,無法向前,無法後退。

    白總面色慘白,他感受着陣陣的涼意,最糟糕的是他已經開始察覺,自己要支撐不住了。他越來越多的把白維寧推出來,比如今天上午的會議,然後帶着驚恐與疲憊在黑暗中無法安眠。那黑暗會把人逼瘋。

    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虛弱,他想要有人能救救自己,那黑暗的囚室是白維寧呆過的地方嗎?他問他。可是白維寧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不知道他在這裏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離開後又發生什麼。

    從前他希望不要知道的好,現在他想知道了——

    一切關係都是從牽手的那一刻開始改變的,昏暗的劇場,手機燈微弱的光芒,徐美夕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笑鬧。白總體會過看過來的各種目光,讚賞的、敬佩的、恐懼的,然而被那樣清亮的眼睛,不帶任何評價,柔和而溫暖的望着,卻是第一次。“你是白總嗎?”徐美夕拉起了他的手。

    “跟我來。”徐美夕的手溫暖而柔軟,她穿着一條水藍色的裙子,爲了保暖還帶着淺色的外套,和圍巾。

    “小時候我也怕黑。”徐美夕聲音輕柔。

    “每次走這樣黑暗的路,總是要拉着朋友的手。”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劇院裏迴響,好像怕黑不是什麼值得擔心的事,好像害怕並不是什麼值得羞愧的事,“因爲有人陪,所以後來我就不怕黑了。”

    “我會陪着你,走你覺得黑的路。”徐美夕握着白總的手用力握緊。

    白總沒有開口,他本應該甩開那手,瀟灑的走掉,可他卻沉在這個女人的溫柔之中。突然他感受到了,身體裏那個自己從未試着接納的聲音。大劇院空曠而冷清,有着新裝修後還未散去的味道,但對白總而言那個來自心底的聲音,叫他忘記了所有。

    【我們一起走。】

    白維寧是這樣說的嗎?這麼多年來,白總一心打理家族的事業,哪裏有過用心傾聽。他沒日沒夜的處理一件又一件棘手的任務,脫離景山集團,把百佳從超市做成商圈,他無法耗費任何時間去想他們的未來。可是此時,在這隻溫暖的手的牽引下,他聽到了另一個自己的聲音,“我們一起走。”他痛苦的質問自己,“我真的只想這樣的活下去嗎?”

    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想要壓制他嗎?他早該想起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白維寧——那個和白總不同,那個曾經最想要保護的自己,他竟然忘了,這本該銘記於心的事。

    “徐美夕,”白總輕聲說,“你爲什麼……這樣對我,因爲你愛上了住在我身體裏的那個人是嗎?可是他是他,我是我,你不應該這樣對我。你拉着的是對你一向刻薄的白總,而不是讓你甜言蜜語的白維寧,你沒有必要爲我做什麼。”

    “你要是有什麼意外,我一樣會很難過。”徐美夕拉着他的手並沒鬆開。

    “徐美夕,你是聽不懂嗎?”白總說,“我並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要是聽懂了……就鬆開我的手。”

    “我不會鬆手的,”徐美夕說,“無論是白總,還是白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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