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來這裏胡鬧,如果你有證據,就請你拿出證據。”徐美夕連彭曉安的微信都沒有,怎麼可能有什麼把柄抓在馬春婷手裏?這太反常了。

    “沒有?”徐美夕走過去,一把握住馬春婷的手,馬春婷到底只是個柔弱的女人,和練過各種防身項目的徐美夕,沒有辦法相比。彭曉安和周巍講究情面不反抗,但徐美夕不行。

    她一用力,馬春婷就疼的不得不鬆開手。

    馬春婷還想去抓彭曉安,但被徐美夕攔住了,她顯然沒想到徐美夕這麼有力氣。

    “你今天在這兒,就把事情說清楚,如果說不清楚,我就要告你誹謗了。”徐美夕身後的姜盼盼,揚了揚手裏的視頻。徐美夕剛纔拉馬春婷的時候,竟然看到她手機正在錄音。

    誤會她和彭導的關係,不過是馬春婷的藉口。她的目的——一定是,這麼一部誠心誠意的作品,得罪了什麼對家。

    “到底爲什麼來鬧?”徐美夕握着馬春婷的手問到。

    “嫂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巍聲音沙啞,徐美夕的問題,讓他一下子意識到了威脅。

    當衆人的目光從震驚,漸漸變成審視的時候,馬春婷明白,她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韓永給她的這個謊言,太荒謬了,沒有人會相信彭曉安和徐美夕會發生什麼。

    她自己才更清楚不是嗎?如果不是她用了手段,怎麼會和彭曉安發生關係?又怎麼會生下揚揚?

    她知道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彭曉安不會喜歡,他誰也不會喜歡的。

    馬春婷聲音發着恨:“怎麼回事?要問我嗎?你和彭曉安是什麼關係?彭曉春你一直喜歡周巍吧?”

    彭曉安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誰也不喜歡,誰也不喜歡,因爲,他不能喜歡。

    他不能愛上任何一個人。彭曉安眉頭蹙地更緊了了。他是一個不應該來到世界上的人,因爲他的父親被診斷爲——家族性精神病。

    他小心翼翼的不和任何人交好,可馬春婷還是靠了過來。“別說了。”彭曉安用顫抖聲音喊道。

    揚揚站在人羣中,他才和爸爸的腿一般高,爸爸的手就在自己面前,揚揚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爸爸在發抖。“爸爸。”揚揚拉起爸爸的手。

    彭曉安的顫抖,讓馬春婷生出了希望。只要他不拍這部電影,那兩百萬就是她的了。她可以帶着彭曉安和揚揚過好日子了,她知道什麼才能讓彭曉安一擊斃命。

    “你們怎麼好意思出現在我面前的?”馬春婷的目光從周巍的身上,飄落到彭曉安身上。

    不是感情混亂的威脅,而是讓揚揚看到他的懦弱。

    馬春婷的手突然被拉住,是揚揚。她像找到武器一樣,一把拉起揚揚,揚揚拉着爸爸的手,被拽開。“揚揚,你看好了。”馬春婷掰過揚揚的頭,“你爸爸就是因爲這個男人,對媽媽不好的。”

    “媽媽,”揚揚掙扎着想要跑開,卻被馬春婷緊緊的掰着臉,“看看,這就是你喜歡的爸爸,你看看他是個什麼樣子!”

    揚揚的臉被馬春婷弄疼了,掙扎讓他的臉變的通紅。

    被大家分開的徐美夕,轉過身才看到揚揚通紅的臉。她衝了過來:“放手,你這個瘋子。”徐美夕一把鉗住了馬春婷的胳膊,馬春婷卻不肯鬆手。

    “大人的事就自己解決吧,在這麼小的孩子面前,你在幹什麼啊?”徐美夕加大了力道。

    “孩子太可憐了。”周圍的人也跟着嘆氣。

    “有什麼事不能回家解決嗎?非得當着這麼多人,還在孩子面前鬧。”衆人拉開馬春婷和徐美夕。

    徐美夕的目光放在揚揚身上。

    就看到揚揚目光突然空了,一旁的工作人員拉着他的小手,問他疼不疼。

    “那些彩燈,”揚揚擡頭看上二樓,“好漂亮。”

    “嫂子,我們到裏面去說吧?”大概判斷了馬春婷的來意,周巍恢復了沉穩。

    這部戲是他央求彭曉安拍的,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他都要好好解決。

    “散了散了,”周圍的工作人員把大家拉開。常年喫劇組飯,也都遇到過各種情況,眼下這個女人明顯過來找茬的,人越多越盛。大家冷着點,這人也就鬧不起來了。

    “沒什麼可說的,”馬春婷雙手抱在胸前,盛氣凌人地宣佈,“不能拍了,彭曉安必須跟我回家,你們也不要再見面了。”

    “一天的時間,再給我們一天的時間好不好?”周巍帶着笑。

    “一天,讓我看你們在一起噁心人嗎?”馬春婷冷笑。“我可不是誣陷你。周巍你不要告訴我你和彭曉安什麼也沒有。”她甩出一個本子,上面是彭曉安寫的詩,彭曉安不知道這個什麼時候被她看到了,那是他大學時候的本子。

    彭曉安想要去搶,卻別馬春婷一把拉住,“你可真不要臉啊。”她眼睛裏是恨,完完全全的恨,這個毀了她一生的人,如果他不是揚揚的爸爸,她早就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了……

    徐美夕走到一旁,環顧四周,卻沒看到揚揚在哪兒。就聽到有人大喊一聲,“揚揚,小心呀。”徐美夕擡頭看去,揚揚站在二樓的陽臺的欄杆上,正在伸手,去夠那一串閃着光的小彩燈。

    “揚揚下來。”彭曉安一邊往二樓跑,一邊急切地喊道,“那上面危險,揚揚快下來。這些彩燈都是你的,爸爸幫你拿,你先下來。”

    馬春婷撕心裂肺地吼道:“彭曉安這就是你的孩子……還天真的相信你……可是你呢,你還是個人嗎?你這個騙子!”

    “你真的是瘋了。”周巍去讓人拿墊子和梯子。

    揚揚扶着牆板,用力的在陽臺的欄杆上踮着腳,想要夠上面的彩燈。“爸爸,你說的是真的,彩燈亮在家裏好漂亮。”

    揚揚揚着臉,對爸爸說話,卻沒有看爸爸。“媽媽一定會喜歡的,”揚揚眼中是希望,他希翼地笑着,“媽媽看到這麼彩燈一起亮起來,這麼漂亮,就不會再吵爸爸了,也不會生氣了……”

    彭曉安跑上陽臺,他生怕嚇到揚揚,只能伸着雙臂哀求,“揚揚,下來好不好?揚揚,爸爸求求你,快點下來好不好……”上天從沒有眷顧過他,彭曉安拉不到揚揚。

    “揚揚……下來吧。到爸爸身邊,不要嚇爸爸,爸爸愛你呀。”彭曉安流着眼淚。

    所有的人膽顫心驚地看着揚揚。可那孩子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在那個世界裏,爸爸是一個劇組的老大,媽媽也開開心心的,那個世界還有一串串漂亮的小彩燈,打開開關,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星。

    “媽媽會喜歡的,”揚揚終於夠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彩燈,他跳了起來,“爸爸,我拿到了。”

    “揚揚!”馬春婷和彭曉安一起衝了上去。

    揚揚卻像一片落葉,飄落下去。

    病房裏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窗外暗着,沒有光,雨噼裏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彭曉安爲分別選的日子,是如此適合分別。

    揚揚躺在牀上,安靜的,沒有意識。他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儀器。在他生活在爸爸媽媽身邊的五年裏,他最希望的是爸爸媽媽可以都在他身邊,現在願望實現了,但是他卻感受不到了。

    彭曉安,和死人一般。他和揚揚一起,在那個帶着彩燈飛舞的時刻,失去了所有。

    “揚揚,”他喃喃地交叫孩子的名字。他跪在揚揚牀邊,伸出手拉着揚揚的小手,小手那麼柔軟,卻冰涼的沒有了溫度。

    彭曉安的一生,都未曾愛或者被愛過。他的爸爸是精神病,他的母親嫌棄的丟下他,改嫁了。好在他努力學習,還考上了電影學院的導演系。在學校裏,大家認可他的才華,只是說他太過靦腆。

    那是他最快樂的時光。後來他要畢業了,他本來就想着,能當一次導演該多好啊。可遇到了馬春婷,她給自己的酒里加了什麼?彭曉安沒問,因爲他沒有愛或者不愛的資格——那次之後,他發病了。

    在他出院的那天,馬春婷來找他,說他們有了有了揚揚。

    他從此可以光明正大的愛一個人了,揚揚,他的孩子。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和他不同,他聰明愛笑,只要馬春婷愛揚揚,他就願意接受她對自己的所有不好。

    “揚揚,”彭曉安輕輕吻着揚揚的頭,“爸爸是劇組的老大了,你快醒來吧。”

    韓永的臉在馬春婷的腦海裏浮現。他臉上的冷漠,和表情中的不屑與嘲弄,是她在交談中忽視了的。“這二百萬就是你的了。”馬春婷在心裏說,她爲了這二百萬付出了什麼?

    彭曉安沒瘋,揚揚也沒瘋,瘋了的人,是自己。

    想到這裏,她只想放聲痛哭,可現在卻連一滴眼淚都落不下來。她心中還有隱隱的竊喜,如果是這樣,那部《時光》就不會拍了,一切都結束了。

    只要揚揚好起來,一切就不一樣了。不管彭曉安能不能拍戲,拍的戲能不能賣錢。都有了兩百萬,就可以帶着揚揚……只要揚揚想要爸爸,那也帶着彭曉安一起好好生活。

    只是……她不敢去看彭曉安的眼睛,他的夢想,算了吧。他的身上的病,還要什麼夢想呢?能好好活着,就是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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