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婷恨,恨她和彭曉安的一切,這是她噩夢的開始。

    和彭曉安在一個劇組的時候,她聽到無數人誇讚他的才華。於是她設下了完美計劃,勾引了自以爲的潛力股,並生下了揚揚。

    揚揚一個月,她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彭曉安。她以爲再見面的時候,他已經飛黃騰達,沒想到他竟然一直住在醫院。但他願意接受揚揚,也好脾氣的接受自己的責罵。

    可上天還是懲罰自己了,揚揚在讀幼兒園中班的時候,被檢查出來,遺傳了彭曉安的病史。

    雨一直不停的下着。

    徐美夕殺青的戲份定在了第二天。她站在陽臺上,看着那一閃閃地小彩燈的時候,心裏想的是揚揚。

    希望他能好起來,這是徐美夕心裏唯一的聲音。

    殺青的戲份拍攝的很順利,整個劇組的氣氛,因爲揚揚,都陷入了別離。

    沒有人敢問彭曉安,揚揚到底怎麼樣了?彭曉安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只專注在演員和畫面中間。

    周巍在他和工作人員中間,協調各種意見。

    這一天彭曉安的話,似乎特別多。他意外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爲什麼要用這樣的角度?他想要在影片中看到什麼?周巍認真的聽着,不時的用筆記錄。他不敢想,這部電影拍完了,會發生什麼?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敢想。

    周巍發現自己不斷地想起,讀書時候的彭曉安。

    他看到他靦腆的和大家說着,自己想象中的鏡頭,他的視角總是那麼不同……彭曉安是個天才,周巍常常這樣想。

    可後來他突然病了,周巍去看他,聽他說着想象中的世界。

    周巍不忍這個天才隕落,於是他鼓勵彭曉安,把自己心裏的故事寫下來。這一寫,就是五年。當彭曉安告訴他,寫出來的時候,周巍是真心高興的……

    彭曉安,對不起。

    周巍心想,但他實在無法開口,說自己不應該讓他抱有希望,如果不是他給了彭曉安希望,他也就永遠不用面臨今天的絕望。

    劇組宣佈打板殺青。

    “查到了,”戴心航殺青早幾天,因爲有其他活動,所以直接走了。他知道殺青那天發生的事,就立刻趕了回來。

    徐美夕和他說了馬春婷的反常,她總覺得馬春婷是拿了對家的錢,所以纔來鬧事的。戴心航聽了,立刻去查。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就查到了。“馬春婷見過景山集團的人,顧天勳這個人你知道嗎?”

    所有一切不需要再明說,徐美夕便明瞭了事情的源頭。

    顧天勳——那個爲了李可晴,什麼都能做的瘋批。徐美夕知道馬春婷反常在哪裏了?

    當小說世界的主線故事,開始推動的時候,所有人都意外的降智了。他們沒有辦法,違背故事世界裏的不可抗力。

    二樓的陽臺上,傳來了梯子落地的響聲,徐美夕和戴心航的目光順着那聲響,向上望去,是彭曉安。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失去了鮮活。他像來自世紀末的旅者,那麼疲憊滄桑。他把梯子放在窗戶外的彩燈下,一步步地走上去。

    不知誰按到了開關,彩燈亮了,忽明忽暗地光,像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一串小彩燈被彭曉安握在手心。燈不再明亮,像枯萎的藤蔓,並沒有那麼漂亮。

    彭曉安把小彩燈掛到胳膊上。片場的工作人員安靜了下來,大家看不到他的臉,卻看得清他的落寞。

    “揚揚那孩子……”有人開口,卻終沒問出那句話。

    周巍也跟着憔悴了許多,那張似乎什麼時候都沉穩的臉,此刻也因爲無法釋懷,和無能爲力的境況變得無所適從。“會好起來的。”他看着彭曉安的背影,喃喃地說着。

    “求求你,”彭曉安的電話響了,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就聽他撕心裂肺地喊,“救救揚揚,救救他……”彭曉安慌亂地爬下梯子,什麼都不顧地往外跑去,手裏那串彩燈,在雨天裏飛揚着……

    彭曉安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着。他只知道,自己曾經有一個叫揚揚的孩子。

    揚揚,他是天使嗎?他是上天對自己唯一的慈悲。

    彭曉安彷彿又回到那個,揚揚剛剛出生一個月的時候。

    那是彭曉安第一次見揚揚,他那麼小,總是閉着眼睡着。彭曉安伸出手,放到小嬰兒的手邊,那柔軟的小手就緊緊抓住他的大手。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彭曉安就知道他是屬於自己的家人。

    那是他的孩子。他會陪着他一天天長大,他想要做一個好爸爸。可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做一個好爸爸。連一串彩燈,都沒有讓揚揚如願以償。

    彭曉安把彩燈放在小男孩的手裏,那依舊小小的手,卻再也無法握緊。無論是他心心念唸的彩燈,還是他最愛的爸爸的手。揚揚都握不緊了。

    馬春婷在一旁哭,她哭的聲音很大,但彭曉安,聽不到了。

    他的那個世界,再也不允許她進去了。

    揚揚是在兩天後離開的,劇組裏的人都去醫院,見了揚揚的最後一面。

    原來揚揚是因爲查出了病竈,被勒令退學的。可每天待在劇組的日子裏,沒有一個人把他當成有問題的那一個,大家都喜歡這個安靜的小男孩。喜歡和他說話,喜歡把好喫的留給他,喜歡揉揉他的頭髮,喜歡他和爸爸一模一樣的靦腆。

    土豆被帶來看揚揚了,它伸着舌頭,想要舔舔這個小夥伴。

    小夥伴卻沒有再笑着摸它的頭。

    土豆在揚揚的牀邊不停的繞着,然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停下了,坐在病牀前頭的地板上,看着牀上那個小小的身體,眼裏充滿了憂傷。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有低低的抽泣聲慢慢響起,終於有人忍不住奪門而出了,但彭曉安聽不見,也看不到,在他的世界裏,揚揚還一切安好。

    彭曉安抓着那一串,再也不曾亮起的小彩燈,有一個小燈在來的時候破了。鋒利的裂口扎破了彭曉安的手指,鮮血緩緩的順着他的手,一滴滴的落下,可他也看不到,感受不到了。

    看過揚揚之後,徐美夕在牀上躺了兩天。好像揚揚的離開,把她生命中的某些東西被抽空了。

    “這個世界,”徐美夕眼角劃過一顆淚,“爲什麼要這麼殘忍。”

    書裏的世界,沒有人知道爲什麼一切會如此發生?

    徐美夕以爲自己避過了炮灰的命運,可是命運卻轉土重來。

    她以爲不和李可晴對抗,她以爲逃避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她再也不能讓無辜的人受傷了。

    之前的歐陽柔,現在的揚揚。都是因爲站在了李可晴的對立面上,柯之茹是和李可晴競爭國家芭蕾舞團的名額。而揚揚,是因爲自己出演的這部劇。

    夢裏的劇情變得清晰,彭曉安的這部劇會得獎,而同年競爭獎項的作品,是李可晴出現的電影——一部講舞蹈家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就讓李可晴,沒有演這部片子的機會吧。

    要是她一定要以傷害無辜的人,走上這個世界的最中心。

    徐美夕決定,自己來結束,這可笑的世界中心。

    景山集團顧天勳的接待室。門突然打開,馬春婷手裏拿着,那張有一百萬的銀行卡,往顧天勳面前走去。顧天勳坐在沙發上眯起眼睛看她。“不錯。”他滿意的說。

    “卡我帶回來了。”馬春婷地聲音,像從地獄裏爬出來般的冷。她這次全然沒有了,見韓永時的那份洋洋自得,驕傲和滿意。“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毀了他的夢。”馬春婷把那張卡放到沙發桌上。

    顧天勳帶着一種奇怪的表情,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都隨你。”他揚了揚眉毛,“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意外,”

    “你……不會以爲把錢還回來,就能得到原諒了吧?”顧天勳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他最喜歡看這些人絕望。他們奮力掙扎,而自己只要揮揮手,就能改變的命運。

    這一切,讓顧天勳極度的舒適。“你的一生……要怎麼才能解脫呢?”

    “一輩子都內疚吧!”顧天勳說,“想想就覺得很有趣呢。”

    馬春婷逃似的顫抖着,“你這惡魔,不會有好結果的!”

    “顧總,李可晴來了。”韓永敲了敲門。

    “果真還是逃不出啊,都一樣。”顧天勳套上西裝外套,再沒有看馬春婷一眼,“我幫她弄垮了這部劇,她得給些什麼,我才能滿意呢?”顧天勳整理了外套的領子,興致勃勃地往外走。

    李可晴試着不讓自己恐懼。“顧總。”這個男人讓她害怕,卻也真正的爲她打通了,走向小說世界中心的路。

    “你知道了,”顧天勳一把拉住李可晴的肩膀,把她摟在懷裏。李可晴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

    “我的生日酒會,你要是最漂亮的。”顧天勳拉起她的手,吻在她的手背,“到底穿什麼衣服好呢?我們現在就去選吧。性感一點怎麼樣呢?我喜歡性感的女人。”

    顧天勳把李可晴推開一點,毫不顧及地打量着她的身材——像狼在看到嘴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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