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又是一個近侍走到他的身邊,
“林公子,有位大人相請。”
“不去。”林琅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是東御神將大人相請。”近侍語氣依舊很客氣。
但林琅依舊不爲所動,“你告訴徐將軍,宴會結束後我再親自拜見。”
見此,近侍只好退去。
周圍的人注意力並未過多的放在林琅身上,今晚並不是上前試探的好時機,不然此時林琅也不會是一個人還能夠安靜的坐着了。
南方使團還沒有進場,大殿內的氣氛也比較安靜,只有三兩聲小聲的交談傳入林琅的耳中。
交談的內容不外乎就是今晚的那一場讓所有人都十分期待的好戲。
殿外,
陳長生看着徐世績的背影微微低頭,兩隻手略微有些緊張的交錯在一起,
“青藤宴的第二夜你沒有參加,我本以爲今夜你也不會出現。”
徐世績轉身,看着他冷漠說道:“你爲什麼要來呢?”
其實陳長生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來參加青藤宴的最後一夜,不知道稍後當南方使團代表秋山君正式向徐有容提親的時候,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他知道徐世績爲什麼要提前與自己在殿外私下相見。
原因讓他有些生氣,他看着徐世績的眼睛說道:“世叔,我是國教學院的學生,我有資格參加青藤宴。”
這個答案自然不是徐世績想聽到的答案,更令他不滿意的是,陳長生稱自己爲世叔,這種對待長輩的稱謂,很明顯是刻意的,其中隱藏着少年的某些意思,很深的意思。
他看着陳長生,身材的優勢讓他有些居高臨下,一字一頓說道:“看來,你不準備繼續遵守你的承諾了。”
陳長生仰着頭看着徐世績的眼睛,說道:“我從不奢望所有人能夠遵守承諾,但我自己會做到。”
語氣不卑不亢。
從他進入京都之後,東御神將府便對他多番打壓,直至因爲某些他到現在還不確認的原因,某些大人物出面,讓他進了國教學院,試圖換取某些承諾,但事實上,他從來沒有承諾過什麼。
如果要說承諾,很多年前便定下的婚約,纔是真正的承諾。
東御神將府沒有履行這件承諾的意思,那麼有什麼資格指責他不遵守承諾?
徐世績神情平靜看着他,說道:“你以爲就憑你這個小孩子能夠改變什麼?”
陳長生沒有接話,轉身準備向殿裏走去。
徐世績微笑中帶着冷意說道:“真是個幼稚的孩子。”
陳長生停下腳步,因爲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徐世績簡單的一句話,便讓他的心臟驟然收緊,血管裏的血液流動速度變得極其恐怖。
一道暴戾而血腥的氣息,控制住了他的身心。
陳長生的臉上涌出極不健康的腥紅色,非常難受,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的確認,像徐世績這等層級的強者,如果想要殺死自己這樣一個普通人,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他站在大殿側門,看着殿裏的光明。
雖已入夜,依然是光天。
沒有人敢在皇宮裏當衆殺人,尤其是在這麼重要的夜晚,哪怕徐世績也不敢。但正因爲今夜太過重要,徐世績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他坐在大殿裏,隨時可能站起來,破壞整個人類世界都在期待的這場盛宴、這門婚約。
陳長生很清楚徐世績在想什麼,如果換作是他,大概也會選擇冒險,但他沒有後悔沒有留在殿內,而是來到殿外與徐世績相見,因爲就像在徐府、在宗祀所外那樣,他問心無愧,所以無懼。
而且就算他回不去又怎麼樣,從徐世績和他見面的那一刻起,今晚的事情就註定不會順利。
他右手握住落落縫在袖子裏面的那顆犀牛角做的鈕釦。
便讓這一切,都袒露在夜明珠帶來的光明之下吧。
便在這時,宮殿那面的夜色裏,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那道聲音無比溫和,給人一種親切而清爽的感覺。
就像是一道春風,撲面而來。
“徐神將,你在這裏做什麼呢?”
從夜色裏走出來的是位青年男子,穿着黃色的衣衫,梳着整齊的髮髻,眉眼清俊,神情溫和。
任誰看着場間,都能清楚徐世績與陳長生之間有問題,但這位青年男子卻依然平靜問了,問的這般自然,彷彿他真的只是想與徐世績打一個招呼,只是寒喧的開始。
彷彿有一道春風吹來,那道血腥而暴戾的氣息瞬間消失。
陳長生從危險中擺脫,臉色漸漸好轉。
徐世績看着那位青年男子,行禮道:“見過陳留王殿下,末將今夜觀禮青藤宴,偶遇故人,所以閒聊數句。”
陳長生微驚,心想這便是傳說中的陳留王。
陳留王看着他,顯得有些喫驚,說道:“原來是你?”
徐世績微微皺眉,說道:“殿下識得他?”
陳留王微笑說道:“國教學院近些年來第一個學生,我想不識得也很難。”
自聖後孃娘登基以來,陳氏皇族盡數被遣往各州郡偏野之地,只有陳留王一人留在京都,並且在宮中長大。
陳留王是舊皇族在京都唯一的血脈,他代表着很多的意義。
前些日子,國教學院重新出現在世人眼中,在很多人看來,那也代表着很多的意義。
很巧的是,二者代表的那些意義,都是相同的意義。
看着這名面容英俊、氣質儒雅的青年男子,陳長生平靜行禮,心情卻不像表面那般平靜。
徐世績的眉頭也微微皺起,他知道陳留王今夜代表聖後孃娘主持青藤宴,負責接待遠道而來的南方使團,卻沒有想到,會在殿外與對方相見,而且言語間有意無意地在提醒着自己一些事情,維護着陳長生。
徐世績身爲大周王朝神將,深受聖後孃娘信任,因爲當年清剿皇族叛亂一事,在朝中樹敵太多,所以他對陳留王的態度更加謹慎,卻也不得不嘗試着做些事情,但至少還是不能得罪對方。
確認陳長生與自家的婚約無人知曉,那麼陳留王殿下的忽然出現以及維護之意,便只能落在國教學院上面,這讓他聯想起最近京都隱隱傳着的那些風言風語,覺得有些不安。